越影捏了捏手里的东西,想到席言还在等他,便站起身来,准备告辞。
“你养在外面的那个奴隶,这几日如何了?”
猛然听到这句足以让越影心头一跳的话,他嚯地扭过头去,直直地看着自己的父亲,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什么。
父亲为什么会知道席言?谁告诉他的?
越影的心一沉。
他看向等待他回答的父亲,过了半晌才开口,“只是一个奴隶而已,父亲又何必在意。”
既然父亲已经知晓了席言的存在,再隐瞒也没有必要,他只能这么回答,期望能将此事揭过。
“我早就告诉过你,万事不要太执着。”越老将军捋了把自己的短须,忽然说起往事,“你还记得你小时候,哭着讨要陛下赐给我那块紫色的宝石吗?”
“父亲……”
越老将军没有理会他,自顾自说道:“当时你又哭又闹,弄得隔壁家比你小两岁的小姑娘都在笑话你。当时我跟你娘哭笑不得,这么久了还没见你这么喜欢过一件东西。”
也许是想起了过去,越老将军神情中带着些怀念,说起有趣的地方还笑了起来。
越影却沉默下来,良久才开口道:“您说那宝石是御赐之物,不能轻易予人,绕是我讨要了很久,您也没有松口。”
越影短促的笑了一声,“后来我在书房的盆景里发现了宝石的碎屑,才知道您宁愿将它毁了,也不愿给我。”
大概是此事过后,越影忽然间沉默了许多,对父亲的态度也有所变化。
他虽不懂到底是为什么,但也朦朦胧胧有了体悟。如果喜欢一样东西,就该好好藏起来,不让任何人知道,否则他的爱意只会成为刺伤心爱之物的刀。
也许是察觉到越影话里的怨气,越老将军沉默地捋着胡子。
他叹了一声,将手背到身后,“你在怨我?我早就教导过你,凡事勿执着,过刚便易折。”
“怎敢?”越影勾了勾唇角,“只是儿子早已长大,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只会哭闹的顽童,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越老将军眼神复杂,“就算他另有目的?”
“……就算他另有目的。”
越影早就知道,席言的身份不简单。
席言没有告诉过他自己的身世,他也不知道席言的过去,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奴隶市场,也不知道有哪些人在他的生命里留下过印记。
他送给席言的所有东西席言都很喜欢,所以他甚至连席言的喜好都不了解。
但他知道席言有秘密。
有一次他与几位旧友夜饮归家,半醉不醒地往将军府走去,走到半途不知为何想起了席言,便改变了目的地。
没有惊醒任何人,他翻墙进了院子。
席言房间暗着,屋内没人。
他一下子被惊醒,下意识就要去找人。可是整个宅子都没有席言的身影。
他消失了。
消失的悄无声息,没有一个下人发现。
是他自己离开了?还是被那个给他送花的男人带走了?
越影冷静了下来,他知道席言还会回来。
他在院子里坐了一个晚上,在接近天亮的时候躲了起来,又在席言回来后装作刚刚从将军府赶过来的样子,带着与往常一般无二的温和笑意出现在他面前。
席言没有发觉异常,见到他时,便笑着迎了过来。
越影的心却一点点沉下去。
他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混合着席言身上似有若无的药香,交杂出一种几乎令人晕眩的味道。
昨夜京城里又死了一位官员。
死相凄惨,血溅透了窗纱,流了满地。
越影看向书案前的席言,他正练着字,一笔一划写得认真,似乎对外界的一切无知无觉。
对于越影而言,席言就像是浮于水面的碎冰,看得见存在,倒映着一切,一摸下去,却全是空。
又似一脚跌入深渊,什么都抓不住,只觉心慌意乱。
他曾听说这世上有一种人,拿血养一些毒虫,只为换取强大的力量。毒虫固然能成为助力,有时也反噬其主。
每年被自己养的毒虫害死的不知几何,友人曾经拿这件事当笑话同自己讲过。
当时的越影也觉得这些人愚不可及,后来渐渐便明白,自己做的选择,自己就要承受一切的代价。
越老将军失望的摇了摇头,“我原以为将你送去沙场,历练几年,见惯了生死后你会稳重些,是我想错了。”
他顿了一下,继续道:“此事一结束,我会请求陛下安排你去戍边。”
“你到底还是年纪小,思虑不周全。这几年,你就暂时不要回京了。”
越影眉心一拧,“父亲又想旧事重演?”
这次倒是越老将军愣住,“我怎会……”
他的话未说完,身后的营地忽然传来有人大喊的声音,“有刺客!来人,抓刺客!有人行刺陛下!”
越影脸色顿时大变,众人的安全一直由越家父子负责,现在出现了刺客,追究起来,他们两父子都难逃其罪。
刚要前往,又猛地回头,惊疑不定地看向一旁的越老将军。
一向沉稳的男人此时也是面色凝重,见他望来,却只是点了点头。
“你先去,陛下的安全不容有失。”
“父亲……”越影语气怪异,但现在不是犹豫的时候。
刺客,刺客……营地已被重重围住,连只鸟儿都飞不进来,除非……刺客早就藏身其中。
他心中有了最可怕的猜测。
营地里火光通明,人群乱作一团,吵吵嚷嚷,如同无头的苍蝇乱跑乱撞。
一具尸体,打破了傍晚的其乐融融,将众人拉回了前些时日京城官员莫名死亡的疑雾中。
几乎是瞬间的,气氛惨淡起来。众人这才发现,对死亡的恐惧从未消失,只是暂时被掩盖。
“完了,完了。营地里有刺客,这次死的是他,下次死的又是谁?”
“越家父子呢?他们不是负责这里的安全吗,赶紧去抓刺客啊!”
江映雪正命人查看死者,听见这吵嚷声,不由皱了眉头,“都安静,别惊扰了陛下。”
有了这句话,场面勉强控制下来。
倒也有几人不服气。想这江映雪明面上只是个闲王王妃,既无身份也无功名,仗着陛下的宠爱便如此大胆,竟敢喝止他们一群大臣。
但也没人再大呼小叫,谁也不想被按上惊扰陛下的罪名。
席言也站在人群之中,看着躺在地上的死者。
尸体是在后山发现的,不知道他独自去那做什么,一对巡逻的士兵路过发现了他,凶手的手法与前段时间的神秘杀手一致。
检查完毕,一张白布盖了上去,为这位大臣保留了最后的体面。
忽然被人不小心撞了一下,席言退了半步,右手轻碰了下藏在身上的武器,抬眼看向自从出现后,便一直很平静的江映雪。
江映雪时常带着的那个下人此时不在,不知去了哪里。
席言观察起周围来。这里离后山较近,本来就少有人经过,再加上此时正是黄昏,天色渐暗,大部分人都聚集在火堆处,这才导致他遭了难。
收回视线,余光扫到一人从人群后走出,缓缓站到江映雪身后。
是那个消失的下人。
但是似乎除了席言,其他人都没有发现他之前不在。
“退后!所有人回到自己的营帐。”
越影终于带人赶来,看见这乱糟糟的场面皱了皱眉,视线迅速地掠过人群,在席言身上多停留了一瞬。
下意识握紧手里的剑,他指挥道:“让所有人回去,收拾现场,把尸体抬回去,开始排查。”
聚集在一起的人群散开,席言也跟着人流返回赵青玉的营帐。
昏迷的赵青玉醒了两次。第一次他面色难看、神智迷蒙,睁开眼睛迷迷瞪瞪看了床边的席言许久,哑声说了两句话。
第一句是“有其他人来过吗”,第二句是“你一直守我到现在”。
上一篇:欺负恶劣小美人[快穿]
下一篇:飞鸟不会飞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