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知道自己无路可逃,他索性不再跑,靠着树干慢慢滑了下来,咳嗽了几声后才虚着声音说道:“左右是逃不了了,不跑了,你杀了我吧……唉,我怕是不能为我枉死的叔叔报仇了,还真有些遗憾。”
男人冷眼看着他自言自语。
他的记性不太好,他的主人不允许他记得太多无用的东西,但他还是认出了面前的人是谁。
新晋的榜眼,杜尚书的侄儿。
不是自己的目标。
他顿时对青年失去了兴趣。虽然他知道,被带了毒的刀刃划伤,对方活不了多久。
但他不会在意,他的记忆和思维早就已经在长期的训练中损坏,跟他的大多数同伴一样,他只能听懂简单的命令,记住很少的事情。
在他贫瘠的思考里,他只清楚的、确定无疑地记得一件事情,他,他们,这里死去的所有人,他们是为同一个人而存在的。
赵青玉怀抱着一窝兔子,脸上被烟熏得漆黑,慌乱地四处寻找着什么。
到处都是血,他像被吓傻了般一动不动,脸上是十足的茫然无措。
“王爷。”听见熟悉的声音,他惊喜地扭头看去,喊他的不是别人,而是脸色疲倦,铁甲上挂着血迹的越影。
他脸上的笑意淡了下去,但还是焦急的跑上前去,“越影,看见我帐里的人了吗?他去哪了?”
“你帐里的人?”越影的脸色变得有些奇怪,低头看了看他怀里的兔子,伸出带血的手指摸了上去。
赵青玉看他手上有血,不知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兔子的身上也沾染了一点,白色衬着红色,总感觉不太舒服。
他退后了一步,越影的手指从兔子脖颈旁滑了过去。
他的眼神暗了下来。
赵青玉没有发现他的异常,依旧问道:“说话啊,你看到他了吗!”
越影收回手,看了他一会儿,看得赵青玉都快忍不住脾气,“他对你很重要吗?”
赵青玉一愣,也许就连他自己都没想过,此时此刻此景,他竟然会担心别人的安危。
他厌烦道:“跟你没有关系,你只需要告诉我他在哪。”
越影沉默,想到自己一路来收到的消息,敌人从西来,那里血的味道最重,就连地面都被染湿。南边最安全,已经有几位大人脱身。
他抬手指向西方,“在那边。”
赵青玉没有怀疑。
第59章 多情王爷的宠妾22
炊烟袅袅,薄暮冥冥。
爬了两座山终于到了目的地,越影累得气喘吁吁。
低头就能看见山下的村落,越影挣脱了父亲的手,连忙跑了几步上前,对着山下的人大喊:“席言,我来了!”
有人应声回头,疑惑地看过来,当看清来人时,眼中流露出惊喜之色,朝着他挥了挥手。
几年的时候,当初那个雪团般的孩童已经开始抽条,下巴也削尖了不少,逐渐显现出轮廓来。
越家父子几乎每年都会过来,每次都不会待得太久。
战争还是没有停歇,席言偶尔会从父亲和越叔叔的交谈中了解到外面的事情。
他没有见过太残酷的场景,对于他们口中的"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的画面实在没有太大的感触,只是偶尔会有些忧心,父亲似乎对这些事情太过关心了。
“恩人,这几年多亏你,不然我早死在战场上了。”
“只是一点小手段而已。”男人摇摇头,端着茶杯沉默了一瞬,“其实如果不是族中的规定,我倒真想出去看看,这里的生活虽然平静,但也属实……太过平静。”
“席言,你去干嘛呀?”
屋里大人在说话,越影觉得无聊,不住地望向外面,看见席言从外面走过来,便几步跑到了门口。
席言端着东西经过的时候,他伸手拉了拉席言的衣服,小声问道:“你去干嘛呀?都不理我。”
说着说着便觉得委屈,拉着他的衣角晃了晃。
席言被他拉着,一时进不得退不得,趁屋里的大人不注意,伸手将自己的衣服扯了出来,小声道:“你别拉着我了,我要送茶进去。”
说完,他没理会瞬间委屈起来的越影,迈步走进房中。
“爹,越叔叔,喝茶。”
“嗯。”席父微笑着接过茶盏。
旁边的男人也笑,大手摸了摸他的头发,“阿言是越长大越乖巧了,比我家的混小子好太多了,要放在京城里,不知道哪家的姑娘才配得上。”
两人谈笑了两句,继续聊起外面的事情。
席言端起最后一杯茶,看向那个被越叔叔带来的、自从到了这里后就一直没说过话的华服少年。
他看上去比自己大几岁,但不超过十六七,容貌英俊,目若朗星,嘴角似乎天生带笑,但眼中却一丝暖意都没有。
他是第一次来这里,席言不知道他具体叫什么名字,只是听见越叔叔叫他公子,越影似乎跟他更亲近些,倒是会叫他的名字。
说不清是青言还是轻言,总不至于是轻颜。
席言觉得他可能不太好接近。
因为他自从来到这里,除了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剩下的注意力全放在说话的两人身上,没有看其他的人一眼。
席言有些为难地看着手里的茶盏,还是走了过去。
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背,“哥哥,要喝茶吗?”
少年低下头,看了他许久,才伸手接过他手里的东西,“多谢。”
席言笑着摇摇头,拿着托盘朝外走去。
走到一半,忽觉有人在看着自己。
他下意识回过头,那个少年正看着他,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手指摩挲着茶杯的杯璧。
傅铭月苍白着一张脸,额头冒着虚汗,虚弱地靠坐在席言身侧。
席言正皱着眉头为他处理伤口。
傅铭月握拳在嘴唇前,胸腔震动着咳嗽了两声。
“席言,我可能是活不了了。”
“你闭嘴。”席言在他手腕处割出一道伤口,一滴滴黑血滴落在地上,腐蚀了地上的草根。
“咳咳……”傅铭月咳嗽一声后,忽然脸色一青,而后泛出潮红。
席言察觉到他的异样,刚刚张口说出一个“你”字,便见对方猛地吐出一大口鲜血。
“席言,咳咳……”傅铭月颤抖地伸出手,“我伤得太重了,也许就要熬不下去了,你就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席言表情顿时复杂起来。
咋说呢,傅铭月身上的伤口,除了几道看起来严重狰狞些外,其他的都是刚刚出现就快要愈合了。
刚刚席言找到安全的地方,正准备去打点水回来,就将傅铭月放在了这里。
没想到走了不到半刻钟,回来的时候,就见本来虚弱地坐都坐不起来的傅铭月跟个大爷似的盘着腿坐在地上,低着头看着自己肌肉紧实的胸膛,一副怀疑人生的语气,喃喃自语道:“怎么这就快好了呢?这种程度可不行。”
说着,便用两指插进伤口,硬生生将本来快愈合的伤口再次撕裂。
若说他有十分伤,只有一份是真的,三分装,六分作。
刚刚他的毒都被解了,但硬是拼着一口气,给自己弄了个内伤。
傅铭月咳着咳着,便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头虚软地倒在席言肩膀上。
他睁开眼睛,看着眼前席言的侧脸与耳尖,不由有些出神。
“席言,”他忽然开口,“为什么一句话都不说,你是不是怕我真死了?”
席言懒得理他,推了推他的脑袋。
“如果你伤的太重,我会把你丢下。”
傅铭月坐直了身子,没再说话,只是偶尔蹙起眉心,低低地咳两声。
“再休息半刻钟,我们就走。”
于是傅铭月连咳也不咳了。
营地遇袭已经是两天前的事,他们突围之后一路向东,一路遇到追杀,严重拖慢了他们的脚步。
傅铭月身上的伤口也从一道变成了十几道,席言毫发无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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