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全明白了……
他全明白了!!
陈慢的情绪完全被爆破,他二十几年来的修养顿化作于无形,他大吼一声,再次疯了一般和贺予扭打在一起,他一拳一拳往下揍着,眼前是刚才贺予抵着谢清呈,一手捂着谢清呈的嘴,一手锁着谢清呈落着文身的腕,把人抵在墙上吻着人颈侧的模样。
贺予说他和谢清呈发生过关系……
那个抽着烟,眉眼倨傲,西装妥帖,总是高高在上,自己连手都不敢触碰的男人……曾经被这个比自己还小的男孩子,按在下面玷污……!
那双白皙的,镇着纤细文身的手,是不是曾经在哪个宾馆的枕上被贺予这样攥住过?是不是因为贺予而指尖战栗,十指蜷缩过?
谢清呈那淡薄的嘴唇,曾多少次在陈慢困顿绝望时,轻诉过令人镇定的句子,陈慢敬畏到连看都不敢多看,可是贺予却早已激烈地吻过吮过咬过……那个在自己面前只会沉和冷静地讲述道理的磁性嗓音,却在贺予的耳鬓边发出过沙哑脆弱的求饶……
他可望而不可即的成熟的兄长、大哥,却是另一个年轻男孩子床上的猎物!
陈慢声嘶力竭地朝他喝道:“贺予,你他妈的禽兽不如,你怎么可以这样对他?你怎么可以这样欺辱他!!”
贺予猛地将陈慢挣开,狠戾森然道:“你有什么资格说我?啊?难道你有多干净吗?你自己心里有多不堪,用不着我提醒你!”
两人的争执声实在太大了,再这样吵下去,旁边住着的人一定会被闹出来。
谢清呈在旁边慢慢地直起身子,回过神来,他觉得太难堪了,脑袋里一阵一阵犯晕,这俩人的话他基本都没怎么听进去,没有留意到贺予最后几句说陈慢的话有多不对劲。
他勉强唤回自己的意识,用颤抖的手收拾自己凌乱的衣服,也收拾回自己的冷静。
“你们他妈的……都给我适可而止。”
“……”
没理会。
“操他妈的都给我停下!”
他见他们依旧不肯罢休,咬着牙,干脆上前将厮打在一起的两个人猛地扯着分开。
他喘着气,在几许死一般的沉寂中,决定先面对陈慢。
可能是因为被贺予说出来的事情太屈辱了,谢清呈回头望着陈慢时,虽仍有勇气,敢坦然地面对对方,但桃花眼的眼眸已经泛上了些薄红。他对陈慢道:“陈慢!你先回去。”
“哥……”陈慢的嘴唇都在颤抖了,他看着谢清呈,“他说的……他说的都是真的吗?”
“……”
贺予狠狠擦去自己脸上的血,赤目如血,抢在谢清呈前面,森然道:“我与他自然是真的,你要是不信,我——”
“啪!”
谢清呈回头,反手一耳刮子狠狠地抽在了贺予脸上:“够了你!给我闭嘴!”
“……”
贺予生受了这一巴掌,他被打得微侧过了脸,额发也散乱了,垂在墨黑的眸前。
良久寂静。
谢清呈缓着呼吸,再一次对陈慢道:“你回去。”
“可是……”
这个一向很尊高,非常注重自己在晚辈面前的形象,似乎从来也不会与小辈们说半寸软话的男人,在这一刻仍强撑着自己的尊严。
但他眼神里的光影已经很斑驳了。
谢清呈呼吸沉重地说:“陈慢,算我请你回去。”
“……”
“我不想这么狼狈。更不想闹得整个宿舍楼都出来看热闹。”
“……”
“算我请你。”
陈慢的心被攫紧了,呼吸都变得凝滞。
谢清呈没有说一个“求”字,但陈慢感受到了他在这一刻深切的绝望。
陈慢动了动嘴唇,想说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口,他听到楼上已经有了些动静,是别的老师觉察到不对劲,要出来看情况了。
陈慢的身子在微微地发颤。
他知道自己应该离开,他骨子里一直都是很听话的,他本性里就不想为难谢清呈。但是不知为什么……在这一刻……他身体里好像有另一个灵魂在苏醒。那个灵魂是那么痛苦,那么不甘,想要爆发,它让他无法像从前那样那么快地听从谢清呈的命令。两种矛盾感在他体内交锋,让他颤抖得越来越厉害。
他盯着谢清呈问:“那他呢?”他指的是贺予。
“……”
“谢哥。”陈慢声音带着哽咽和犹豫,“他呢?”
谢清呈说:“他得留下。”
“……”
“我有话必须要和他说清楚。”谢清呈在陈慢开口之前就阻止了他,“我明白你在担心什么。不会有事的,这里楼上楼下都是人。”
陈慢的眼睛完全红了,他的手指无人注意地捏紧了:“……”
谢清呈选择让贺予留下来,这似乎稍微唤回了贺予的一点理智。
但他仍然非常非常地危险。
这样的贺予不适合与任何人相处,谢清呈知道,他必须尽快结束他们之间的胶着状态。
于是他没有再讲更多东西,更何况谢清呈觉得他的尊严已经千疮百孔,他这一刻是真的没什么面子再和陈慢说更多。
他沉着脸走到了门前,拿出钥匙打开了宿舍门。
他没有回头,也没有任何表情地说:“贺予。你过来。”
贺予脸上还带着和陈慢打架时落的血痕,这像是在他一贯戴着的斯文的面具上撕开了一道裂口,底下的血腥和凶狠都表露无疑。
他挣开陈慢的手,缓缓地朝谢清呈走过去,手腕上的监测环还在一红一橙地充满威胁地闪动着。
陈慢倾身向前:“谢哥……!”
谢清呈的肩膀微微颤了一下,贺予进了玄关,而他跟着走进去,在迈出脚步的那一刻,他略侧过脸,最后看了陈慢一眼。
直到现在,谢清呈还不知道陈慢是喜欢他的。陈慢的愤怒,在他看来便是一个接受不了长辈形象破碎的后辈做出的应激反应。
在谢清呈眼里,陈慢就是小辈。
他觉得在小辈面前丢人,已经够狼藉的了。
他不想把陈慢再更深地牵扯进这个糟心的漩涡里。
陈慢是无辜的,他不该受到波及。
谢清呈:“回去吧。”
也许是谢清呈身上那种破碎感太凄惨了,竟蓦地止住了陈慢的脚步,唤回了陈慢意识里那个最尊重谢清呈,最听谢清呈话的灵魂,而另一个属于罪恶人性的灵魂被生生压制住了。
陈慢看着他,怔怔地流下泪来。
“谢哥……”
谢清呈:“……我不应该让你看到这样糟心的事情。对不起,陈慢。”
陈慢还想再说什么,但谢清呈已经关上了门——那好像是他在晚辈面前最后的尊严了。
屋内。
谢清呈走进来,看向贺予。贺予脸上是一种介于伤心与疯狂之间的神色,沉默地立在那里。
谢清呈什么也没说,上前抓住了贺予的手腕。
贺予颤抖了一下,抬睫望他。
谢清呈却只是将他的监测手环调了数据,监测环的安抚磁仪被调整到了最大阈值,贺予感受到一股温热顺着他的手腕脉搏处上延,缓缓地流遍他的全身。
“……这种最高安抚数值是要人工调节的。”谢清呈嗓音沉且低缓,听不出更多的情绪,“正常情况下不会开启,因为辐射大,用多了不好。但你现在需要这个。”
贺予原本以为谢清呈关了门之后,会打他,会骂他。
却没有想到谢清呈落了锁之后,显得那么的疲惫。甚至是……绝望。
他不断地从自己的身体里去掏出一些什么,去完成一些事情,去安排掉后辈的人生。他原本就不剩太多的精力可以消磨,却又不得不透支着情绪和精神,去应付这些突如其来的意外。谢雪,陈慢,贺予……措手不及的事一件接着一件,他像整个人都要被熬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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