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清呈抬眼:“……什么意思。”
段闻道:“你还记得那天晚上,我请你来谈话的时候,反复地邀你喝一杯茶吗?但你因为第二天就要去替破梦者做事了,你怕那茶里有毒,所以你执意拒绝了。”
“……”
“那茶里其实是解药。”段闻说,“我桌上点着的香,才是最新一代的听话水——或者叫听话香。”
“!!”
“近距离吸入后,药效可达二十四个小时,这二十四小时内,只要是手里拿着控制器的人向你们下命令,你们都会无法反抗。不过这香也有它的缺陷,效用太大,只用一次人体就会免疫了。”
段闻顿了顿,继续说:“其实当时你要是不心虚,把茶喝了,李芸反而控制不了你们。但你拒绝了我的茶,贺予在太婆那边的时候,也有同样的情况,他也拒绝了太婆的茶。这就是你们被固有观念害了的结果。”
“……”
“李芸曾经愿意为我挡掉下来的钢板,挡爆炸,最后却因为他的固有观念而落到了那个结局。我并不希望看到同样的事在你和贺予身上重演。”
“你真的不必像李芸这么顽固,谢清呈。正义从来也不是绝对的。”
谢清呈静了须臾,说:“你知不知道,如果不是因为他的正义,那个钢板砸下来的时候,他就不会护着你。你也不会站在我面前说着这些话。”
“我知道。”段闻说,“那应该是他做的最后悔的一件事吧。时间倒回去,如果有同样的爆炸发生,钢板砸下,他一定不会再帮我。”
他垂下眼睫,淡淡地落了一句:“他最后恨极了我。”
刚说完这句话,他的一直配着的耳麦里忽然传来了声音,是段璀珍发了病痛苦难当需要他过去。
段闻的眉头微微皱起,段璀珍的状况已经非常糟糕了,这是他近些日子来十分担忧的一件事,如果段璀珍真的不行了,那么紧急状况下,他们恐怕只能启用薇薇安的身体,对她进行第三次脑移植,但薇薇安的身体实在不是什么良选……
他面色微沉,准备立刻去查看一下太婆的情况。
李芸的完美复制品才刚刚做出来……他等了那么久,他并不想在这时候出现什么意外。
因此岛上的供能是绝对不能停止的,他必须要全力保护好段璀珍的安全。
“谢清呈,你和李芸不一样,你还有的选。好好地考虑一下,你不必明珠暗投,等破梦者战败之后,我会再一次来问你,看你是否愿意加入我们的阵营。”
话到这里,想讲的也讲的差不多了,段闻起了身,把卢玉珠克隆人召进来,吩咐她更加严备地看好谢清呈。
但他在离开之前,忽然又想到了什么,于是停下了脚步:“对了。”
他从风衣口袋里拿出来一样东西,轻轻地,放到了谢清呈旁边的书桌上。
那……
那竟是一只完好无损的小火龙!
谢清呈蓦地抬头看向段闻。
段闻道:“这是贺予最后想给你的东西。他在你们的计划执行前一天,去了实验室,用岛上的特殊材料,把它修复如初了。我想他是一直在找个机会送给你。”
他看着那只几乎瞧不出任何破碎痕迹的小龙,手重新插回了风衣衣兜。
“谢清呈,曾经你对贺予说过,如果他选择了黑暗,你一定会站在他的对立面……不知道经过了这三年,你有没有改变自己的想法,愿意站到有他的那一边。”
“等一下……”谢清呈的心尚为这个失而复得的火龙而锥痛,下一秒却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慢慢苍白了脸,几难呼吸,他抬起通红的眼,望着段闻——
“你怎么会知道我和他说过这句话?!”
“就像安东尼知道你们俩的过去那样。”段闻说,“你还不知道么?在给贺予治疗的时候,安东尼对他进行过一遍又一遍的催眠,于是他说出了很多你们之间的私事。”
“!!”
“可惜你之前真的认为是他恨你恨得太深,所以自愿诉说给安东尼听的了。”
“……”
“贺予他从没有这样做过。”段闻道,“甚至连那些催眠,安东尼都进行的非常艰难,等贺予稍微恢复一些自我神志了,安东尼就什么话都从他嘴里套不出来了。他哪怕在对你最失望,最恨你的时候,都没有想过要背叛你。因此我很看得起他,我尊重他。”
段闻的话好像摄魂的利器,谢清呈觉得四肢僵硬,百骸俱冰。
他想起自己与贺予重逢时,贺予那看似极为森冷漠然的脸。
那张脸下面其实是有昨日的温柔在弥留不愿散,哪怕他死了一次,那温柔仍在躯壳里深藏,如同烙印。
但自己那时候却怎么也瞧不见。
“但愿你能可怜他一次吧。”段闻垂眼看着这个身处狼狈之境,却仍然警服庄严的男人,不知为何,目光慢慢地有些恍惚,最后他轻声道,“放下你的立场,站到他的身边。”
“那些正义的人之中缺了你,自然还会有别人补上。但有的人失去你,心里的那个缺口,就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填补了。”
段闻说着,最后屈起指节,把那小火龙推到了桌子边沿,离谢清呈更近的地方。他的声音平和,甚至可称温柔。
“好好想一想,我给你时间。希望你,最后不要让我们失望。云雀。”
第241章 意外与勾引
段闻和他说了很多事,那些事件件痛心,谢清呈很久都缓不过神来。
李芸的过往。陈黎生的过往。
尤其是最后,关于贺予的那些真相……几乎将他完全地压垮了。
他透不过气来。从段闻离开,他就一直僵坐着,胸口似压着千斤石。
痛。
真痛。
就这样钝刀割心,不知过去了多久。
地牢里没有计时的东西,时间的流速逐渐开始变得模糊不清。
守卫来送过一次饭,但他没有吃,他只坐在书桌前,麻木地,与那小火龙相对着。
原来贺予连最恨他的时候,都没有想过要真正地背叛他。谢离深用尽催眠的手段让贺予说出了很多事,可是谢清呈知道,哪怕贺予再虚弱,内心深处也有一道封禁着的门闸。所以最重要的初皇秘密,始终也没有被泄露过。
那个少年在对他最失望的时候,仍在潜意识地,保护着他。
那几乎成了贺予的一种本能,就像蛾本能地蹈向火,蚕本能地吐出丝,可蛾当真不知道那火会要了它的命吗?蚕是不是真的不明白丝尽了它也会死。
也许他们都知晓,只是心中心念不曾改,还是固执地选择了一条黑路走到底。
水米未进,体质又虚,谢清呈在极度的抑郁中浑浑噩噩地陷入了昏迷。
有时候昏沉着到底比醒了要好。
至少昏迷时,他还能再见到贺予的样子。
他梦到这场鏖战结束了,贺予什么伤也没有受,他走进了地牢的大门,抬手拿起了那一只小小的龙。
贺予笑着唤醒了他,和他说,没事的,只是一场噩梦而已。
没事的谢清呈。
走吧,你跟我一起回家吧。
他心中欣喜无限,他把手伸给了那个青年,可是就在指尖触碰到掌心的那一瞬间,贺予的身影便忽然成了碎片。
那碎片的深处有一个少年的身影,血肉模糊,倒在碎裂的金属瓦砾中,少年的腿被重物压着,足部已经被掉下来的巨大尖锐铁皮一截两断。船只在沉没,少年睁着一双无望的眼,小声地喃喃——
谢清呈,你为什么要骗我……
你为什么要背弃我……
船只沉入了汪洋大海,卷起巨浪滔天。
浪潮散去,浮现的是重逢后的贺予,贺予坐在车里点了一支万宝路香烟,遥遥望着谢清呈和陈慢从实验室里走出来。
那烟一直未抽,直到星火蔓延,烫着了他的手指指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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