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犯完全被一只兔子的脑电波占据了,兔子以人的形态活了好几分钟,虽然几分钟之后,这种连接就断裂了,但这已经是惊世骇俗的一个跨步,证明了这个仪器可以作用到人。
后来她精力衰退得太厉害,不足以支撑着她继续这些研究,于是只得让安东尼照着她的图纸近一步完善设备。但她对每个人都怀有很大的戒心,既然这个仪器是安东尼主要负责后续研发的,那她就要求安东和她一起测试,如果安东敢做任何手脚,他就得和她一起死。
结果是成功的。
她的脑反应通过这个仪器,侵占了安东尼的身体长达两分多钟。那感觉很奇怪,不像脑移植那么真实,更像是做了一场梦,但痛苦却是减少了。她相信这个研究方向是正确的,只要这个设备继续完善下去,她或许就可以不用脑移植,而直接长期地占据另一个人的身体了……
“两分十二秒。”段璀珍重复这个数字,在安东尼的两股战战中,又把视线移到了段闻身上,她笑了一下,“你呢?我当时和你共享了多久?”
段闻也在那时候配合她进行过试验,因为段璀珍想知道,血缘关系会不会增加这个仪器的作用时间。
段闻的反应比安东尼要沉静很多:“一分半。”
“……一分半。”段璀珍抬手抵了一下自己的前额,阴森森地笑了起来,“我的亲血脉竟然还没一个陌生人来得久。”
“这个东西得看个人意志。”段闻淡淡的,“因为供体的大脑并没有被摘除,而是被您的脑反应暂时干扰覆盖了,如果对方意志力足够的话,很容易就会挣脱。如果您想长久地活下去,找到初皇目前还是唯一的选择。”
段璀珍的脸色沉了下去:“我又何尝不知道,但是,初皇数据……我甚至都怀疑秦慈岩那老头是在故弄玄虚,不然为什么我们找了这么多年,甚至纵着他那个徒弟好好地整理他的遗物和笔记,却是一点数据线索也没有!!”
她说到这里,因为心火上窜,不由地又咳嗽起来。
“太婆,喝点药……”安东尼把旁边的杯子递给她。
段璀珍接过了,皱着眉喝了几口,然后喘了口气,把杯子推开:“血蛊那边怎么样了?”
安东尼道:“我来您这里之前,刚刚给他安上那个扩散装置。他还需要适应和彻底洗脑,但我估计再过几个小时就会苏醒了。”
“那么很好。”段璀珍抬抬手道,“外面的炮火轰隆隆的,吵人的很,这些狂妄的破梦者是铆足了劲在进攻……等血蛊醒了,就该让那些条子尝尝苦头了,一群不自量力的东西。”
段闻点了点头,但是又说:“在这之前,岛屿上最重要的试验器械,样本,母液……我还是会安排人尽快转移到地下室来。这次他们的进攻太猛烈,如果血蛊出现意外的话,我们的损失恐怕会很惨重。一切还是谨慎为上。”
“那你赶紧去办吧。”
“是。”段闻微欠了欠身子。
段璀珍又缓了一会儿,把那杯子里最后一点药给喝了。她似乎终于稍微舒服了些,便对段闻和安东尼道:“行了,没什么事你们俩就都先出去。随时听我传唤。”
段闻:“是。”
安东尼:“明白。”
两人一起退下了,走出了门禁。
然而一出地下实验室的门,安东就忽然注意到站在门禁边等着段闻的人换了,已不再是之前那几个保镖。
而是……
一身警服的李芸改造人立在那里,身段挺拔,见段闻出来,他朝段闻点了下头。
段闻对安东尼视若无睹,他径自走到李芸面前:“你休息好了?”
“嗯。”
段闻依然很淡漠,他顿了片刻,对李芸道:“……陪我去楼上下一盘棋吧。我已经很久没有和你一起下过棋了。”
李芸扬起眉:“你他妈还有这心情?”
段闻的手插在风衣衣兜里,端详着李芸不再年轻的脸:“我不想如有万一,发生小火龙到死送不出去这样的事情。”
“……什么意思?”李芸眉头皱得更深了。
段闻的手依旧闲适地收在口袋里,他只倾身往前,略微侧过脸,在李芸颈侧附近,顿了几秒,他用安东尼听不到,只有李芸可以听见的声音,低沉淡然地说了句:“以前有些事,读书时没有和你做过。当时没有兴趣,后来我时常会想,如果走了那一步会怎么样。”
顿了顿,他盯着李芸的眼睛,不知是在向谁解释:“我想做这个研究。”
李芸仍不解:“读书时你没做过什么事情?”
段闻嗓音沉和:“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说着擦肩走过李芸身边,肩膀与他轻轻碰了一下。
“去我房间。走吧。”
这两人在对话的时候,安东尼一直在旁察言观色,直到这时才忽然出声,似是善解人意地唤住了段闻:“段总。太婆让您做的事情,您要是腾不出时间,无暇分心,那不如我帮您去……”
“安教授。我不记得我和你说过我无暇去做那些事。”段闻侧过脸来,目光幽幽落在安东尼虚与委蛇的脸庞上。
安东尼:“……”
“管好你自己的事情。”段闻说,“给你的时间不多了。回去实验室盯着贺予,完成你该完成的洗脑。不要邀功心切,便急着越俎代庖。”
安东尼顿时面如酱色,他盯着段闻,无声无息地咬着自己的后槽牙,半晌后,终于挤出了一句:“明白。”
说完便铁青着脸转身离开了。
李芸懒懒地点了根烟,抽了一口:“这个人好像很生气。”
“不用管他。”段闻道,“走吧。”
李芸咬着烟含混地:“你去哪儿?电梯在这里。”
段闻停顿一下,回头看着他:“我想和你走一走楼梯。”
“搞没搞错,陈黎生,那么高……”
带着抱怨的话和烟圈一起吐出来,很软,又带着些成熟了的男人的沙哑。
段闻听他软洋洋地说了这句话之后,很久都没出声,过了一会儿才道:“要不要我背你。”
“……不。”李芸颇为尴尬地拿下烟,掸了掸,“都四十岁的人了,你还以为二十岁。”
段闻目光深沉、半晌淡淡一笑:“是啊,你也已经四十岁了。”
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往楼道口走去。
另一边,安东尼阴郁地来到了贺予所在的那个实验室门口,一路上心里都噎了口气。
段闻对他的漠视,他是一直能感觉到的。
他觉得很不公,积怨已久——
凭什么?
明明他才是对段璀珍最忠心的,凭什么他始终屈居段闻之下,就因为段闻和段璀珍有血缘吗?!
安东尼抬手输入门禁密码,检验光扫过他褐色的桃花眸,实验室的金属大门缓缓打开。
他一定要让贺予被成功洗脑唤醒,他要把所有的砝码都加在血蛊身上……!
只要这次大战,他全力唤醒的终极血蛊能够让战局逆风翻盘,击退破梦者的进攻,那他对曼德拉就是大有功劳的,他就等于救了段璀珍的命。
到那时候,他未必不能获得段璀珍的绝对认可,可以和段闻平起平坐甚至超过对方。
这样一来,他便拥有了至高无上的权力,出身低微又怎样?他一样能成为人人仰拜的安总……他再也不用顾及段闻的意思,他可以杀了谢清呈,可以恣意做任何他想做的事情,再不用低眉摧首,笑靥相迎!
他这样想着,深吸一口气,独自步入实验室内。因为实验特殊,除了安东尼,其他等级的科研员都不得擅自进入,所以此时这里空荡荡的。
远处有一束光照下来,正照着被捆在治疗电椅上的贺予。
贺予正在被进行洗脑,他脸上已无人色,意识昏沉不清,周围链接的那些设备持续闪着猩红的光。这个青年就那么孤独又那么痛苦地躺在治疗椅上,在梦魇中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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