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贺予轻声慢语地对旁边立着的2701下了命令:“你先出去吧。在我提走他做实验之前,我想和他先叙叙旧……看看他还有没有这条命活着。”
说罢森然垂眼,黑皮靴一步一步往前,在陈慢面前停落。
犹如猛兽把猎物逼入绝境。
“毕竟我们还有当年海战的帐要算呢,你说是吧?陈警官。”
2701退下了。
贺予俯身,揪着陈慢的衣领,将他提起来,猛地把人掼到墙壁上。他近距离打量着陈慢,从对方的嘴唇,鼻梁,眉目,再到陈慢的制服肩章,警徽之上。
他是真的憎恨陈慢,他想,谢清呈明明是对自己有回应的。
如果不是这个人……如果不是这个乘虚而入的东西……谢清呈现在应该已经接受自己了。他只要一想到陈慢在自己“死后”吻过谢清呈,占有过谢清呈,他就恨不能将陈慢的手切下来,心挖出来,剁成碎泥……!
杀了他吧……
杀了他,然后和谢清呈说自己尽力救过了。
杀了他,大战结束后,谢清呈身边就没有任何人了。
杀了他,在他走向谢清呈的归路上,就不再有什么拦路的障碍——
杀了他!
他的眼神在这样的对峙中逐渐病态,手情不自禁地抬起,指尖掠过陈慢的眼皮,感受着睫毛的颤抖和眼珠的转动……
陈慢呼吸粗重:“你要干什么……你干什么?!”
“我吗。”贺予低沉地在他耳边轻喃,如笑似嘲,又像真正的威胁,“我想把你的眼睛挖出来,因为它看了不该看的东西。”
“……”
“怕吗?”贺予轻声问他,“怕的话,不如跪下来,然后……”
嘴唇翕动,声音压到连蚊呐都比他更易听清。
“求我。”
“你想得美!!”陈慢猛地朝他啐道,“你想让我求你?你不如直接杀了我,贺予!你亲自动手杀了我!!”
贺予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眼神复杂到令人难以窥透他的思绪。
他是真想动手。然而陈慢自己这么主动要求了,他反而又失去了些兴致。
过了一会儿,贺予秀长的手指一松,将陈慢的衣襟松开,贺予歪了点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真的很淘气。何必学我。”
“……”陈慢咬牙,“谁他妈学你了!”
两人的目光几乎要在那冷白色的光柱下撞出星火。
“难道不是吗?你想让我亲自动手杀了你,然后好让谢清呈替你哀悼,真是打了一手好算盘。你看你,你有了正义的职位,并肩的战友……”视线一掠,拂过陈慢肩上的警衔,“还有光鲜的警徽。”
“你怎么还要他的心啊……陈警官?”贺予叹息着,轻声慢语道,“你不知道有个词,叫做人心不足蛇吞象吗?怎么什么都是你的。”
陈慢紧盯着贺予的脸:“你为什么要这么说……你还喜欢他,是吗?”
贺予一顿,像是被狠狠掴了一巴掌,他忽然一把将陈慢的头重重搙在墙上,凑近了,低声道:“喜欢?你有什么资格问我喜不喜欢!我告诉你陈衍,我连命都为他付出过,我爱他恨他那都是我们俩之间的事!他身上最鲜明的印记都是我打下的,他第一个男人是我!我和他闹成什么样都轮不到你来问——你——不配问我喜不喜欢!你根本不懂他对我而言意味着什么……你什么都有你还贪得无厌,还要和我抢我唯一的东西!!我的!!”
陈慢算是听明白了,他喃喃道:“你果然还喜欢他……你既然喜欢他,又为什么重新回来之后要纠缠他,要关着他,还要那样……那样对他?!”
“你心疼了?”贺予笑容愈冷,嫉妒和不甘在他心中扭曲成蛇,缠绕人性,“你很紧张啊陈衍。你问我为什么,这答案不是很显而易见吗?”
“……”
目光相抵,星火四溅。
“因为有你啊。”贺予轻声道。
“我恨死你了,陈衍。你越离他近,我恨的越深,我可不是什么善人,得不到的东西我烧成灰也不会让给第二个人。你越是正直不阿,我越是扭曲下作,之前他被我折磨的那么惨,全是拜你所赐!你知道吗,你只要看他一眼,我就想在他脸上剜一刀,你再看第二眼,就剜两刀!一直剜到我们的英雄不敢再看下去为止……或者我把他剜得面目全非丑陋不堪你再也不会去喜欢了为止!”
陈慢面色骤白:“你简直是疯了!!贺予,你不能——”
“我怎么不能?”贺予幽冷地觑着他,薄唇一启一合,“我是无所谓他的长相的,他一张脸哪怕被我千刀万剐,血肉模糊,我也喜欢得很,多好……只有我一个喜欢了。他如果那样,就只剩下我了。你们谁都不会再觊觎他的皮相——他毁容了,就只有我爱他。好极了。”
他说着说着,眼睛里透出些精光,竟是真的想这么做似的。
恐惧从心底滋长,铁链挣得哗啦作响,陈慢崩溃地怒喝道:“你恨我你迁怒到他身上做什么?他没有欠你什么……他不应该这么被你对待!!”
贺予居高临下,冷冷地俯视他。
他看着陈慢竭力想要保护谢清呈的样子,那妒火扭曲蹈舞,又在他心里盘旋。
杀了他……
如原始部落的火棍捣地,呼号呐喊。
杀了他!
他的瞳仁里映出陈慢狼狈不堪却还在竭尽全力为谢清呈求情的样子,他端的是怒火中烧。
凭什么?
凭什么我和他的事轮到你来指手画脚?
杀了你……杀了你!!
血迹抹干,无人知晓!杀了你!!
心中的厉鬼越嚎越疯狂,最终陡然破出——
“……给你一个机会吧。既然你那么想护着他的话。”
片刻沉寂后,贺予森然开了口。
紧接着,寒光一闪,一把匕首当啷甩在了陈慢面前。
贺予走过去,解开了陈慢一只手上的铁链,给了他一些自由,而后道:“你即刻在我面前自裁,我便答应你,放过他。”
“……”
“动手吧。”
陈慢的脸上最后一点血色也消失殆尽了。
贺予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自己腰间佩着匕首的皮扣,眼中闪动着昭彰的恶意:“动手啊。”
“……”
“还是说,你不敢呢?”
囚室内的光线太暗了,黑暗几乎化为实质覆压在他们身上,陈慢狼狈地跪坐在那里,脸上沾着泥土和血污。
时间一分一秒地移动着,白炽灯照在两人之间,勾勒浓重的阴影。
不知过了多久,陈慢抬起了沾满血污的脸。
“……如果我真的这么做……”他声音发颤,这样问他,“你一定会说话算话吗。”
贺予停下整顿东西的动作,盯着他看。
他没想到这是陈慢的回答。
他一向看不起陈慢,他觉得陈慢就是个习惯了靠着家里保护的妈妈宝贝,大事面前什么决断都不会有。
懦夫。
他丢给他匕首便是有羞辱他的意思,他要让陈慢看清楚自己的卑劣然后羞耻地死去。他要替谢清呈看清楚了这是怎样一个窝囊废,怎么也配和谢清呈在一起,甚至都不配喜欢他!
可是陈慢却问了他一句,如果我真的这么做,你一定会说话算话吗。
“……”贺予烧热的头脑似乎因为这句话而略微地冷静了些。
他俯视着陈慢,看着那个警察。
片刻后,他嘴唇翕动道:“你没有别的选择。”
他说完之后就不再有任何话,他观察着他。
陈慢的目光垂落,落于匕首之上。那雪亮的匕首映照出了他的身形,他心中一颤,看到了匕刃上那个穿着制服的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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