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叶飘下来,栖在石阶前。
谢清呈:“这是你的线人,最后给你的情报。”
郑敬风神情凄凉。
谢清呈:“老郑,保护好自己。别让他发现你知道这些事情。”
他说完,回头凝望着墓碑上的字——
蒋丽萍的碑上如今写着她真正的名字:
孙苹。
而在她的墓旁,是江兰佩的新冢,江兰佩在被非法关押二十年,死亡整整一年之后,终于因为学生孙苹说出了当年的真相,才获得了自己真正的身份。她的墓如同孙苹的墓,都琢刻上了那个不再属于黑暗的真名:
“金秀荷之墓”
郑敬风:“她以前给我留信时,署名一直都是JLP,但是最后一次……也就是梦幻岛你们看到的那次,她的署名变成了江。兰。佩。我们那时候以为是某种暗示,谁知道……唉……”
谢清呈沉默许久:“……她想活成她老师的样子。”
老郑很嗟叹:“那你说,她算是活成金秀荷的样子了吗?”
谢清呈没有答话。
他想起了在志隆娱乐公司的那一天,蒋丽萍告诉他们,她就是线人,并且说了梦幻岛上笔记本的留言署名。
那时候情况很紧急,她不假思索下,还是报了自己之前一直习以为常的JLP,而不是唯一一次署名的“江兰佩”。
因为这个原因,她差点被贺予误会成想害他们,但她不肯解释缘由。现在想来,也许在蒋丽萍心里,江兰佩……也就是金秀荷,是永远善良干净的。
而她身上都是血,她杀了王剑慷之后,就再也没想用江兰佩的化名落款自居。
“又或者……她算是活成了是金秀荷期待的样子了吗?”老郑还在喃喃地问。
远处松木和柏木沙沙作响。
风吹过,带走了老郑的叹息。
谢清呈一直没有回答老郑的话,也许这个问题除了墓地里的人,谁也回答不了。
他就那么安静地,又看了一会儿她们的长眠地,最后摸出一盒他随身带着的万宝路,还有一盒他特意买的女烟,放在了孙苹和金秀荷的墓碑前。
“想抽哪个都可以,二位辛苦了,不必再忍受。……安息。”
他说着,闭了目,对这两位女性的墓深深地鞠了三个躬,转身,离去了。
谢清呈待人不是没有恻隐之心,只是他必须非常冷酷冷静,对他而言,所有的软弱,悲哀,遗憾,都是在内耗着他自己,也辜负着时间。
他必须走了。
.
因为这次事故涉及到了陈慢,王政委那边,谢清呈也不得不想出一些说法来掩藏生物实验的真相,并且还反复恳请王政委设法将这件事以保密事件的方式来处理,尽量减少知情人数。
他并非不信任王政委,而是这种实验毕竟关乎细胞再生,完全了解的人越少越好,否则保不齐会有更多的人动上歪心思。
而且一旦把实情全部告诉王政委,那么贺予也好,自己也罢,还有秦慈岩……所有已经卷入这场实验中的活人死人都会面临极大的风险。
精神病人尚且被社会划为异端,何况是他们这些类似于科幻电影中的特殊能力实验体?
后果不堪设想。
是以谢清呈只说陈慢被注射了一种特殊药,对任何不知情人,包括陈慢本身都没有讲述药物的真正功效和发明原委。反正他们一时半会肯定也调查不清楚,RN-13的根系太粗了,生长了二十多年,很多当事人都已经死了,哪怕王政委亲自去查,也是很难迅速有什么结果的。
对于王家而言,他们要的交代,其实就是他们的外孙陈慢安然无恙,谢清呈只要尽快把解药盯督出来,给他们这个交代即可。
“谢教授,来了?”
美育病院内,接待护士和谢清呈打招呼。
护士很热情:“今天是要看望谢雪吗?还是先看陈先生……”
谢清呈:“没空,都不看。”
护士:“……”
“那您是要去……”
“实验室。”
护士心道:多无情一大哥,那俩可都是天天想着要见他呢。
谢清呈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并不想与谢雪或陈慢多见面。
陈慢就不用说了,谢雪自从醒来后看了新闻,知道自己哥哥居然遇到了那样可怕的危险,就一见谢清呈就哭,就抱,就拽着不让他走。
谢清呈好容易这几天将她安抚得平静些了,实在不想再应付妹妹的情绪,于是选择避而不见。
他被护士带去了员工通道,径直刷卡,上了顶楼。
院长正在实验室帮盯进度。
见了谢清呈从电梯里出来,院长瞪大了眼睛:“……谢教授?你又来干什么?你都这样了,你还来?”
“……”谢清呈也没想到院长会在,给老人家抓了个正着,很有些尴尬,“我没什么事,才过来看看。”
院长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谢清呈在公路爆炸案尘埃落定之后,终于觉得身体实在撑不住,来美育做了一次简单的检查。
那个检查结果他和谢清呈本人都知道,根本就不容乐观。
他作为秦慈岩的旧友,自然希望谢清呈能够多多珍重,但谢清呈想的似乎与他完全相反,他几乎是已经自暴自弃了,根本懒得去管自己现在的情况如何。
院长把他拉到一边,几次想组织语言,但都不知道该和他说什么,最后只道:“你早点回去吧。”
“我今天真没事。”
院长坚持道:“你回去吧。”
又道:“谢雪他们的药是我可以帮你盯的,你不要在这件事上再浪费更多精力。”
见谢清呈想说什么,他立刻补上了一句:“你想想秦容悲的情况。”
“……”
“你想想你如果撑不住,她该怎么办。”
谢清呈目光微动。
院长知道自己这张牌打成功了,他拍了拍他的肩:“回去吧。好好注意你自己的身体,过一阵子你还需要抽时间过来细检,看看你脏器的功能到底到了一个什么样的情况。”
谢清呈闻言垂睫:“……”
院长:“去吧。”
谢清呈只得暗骂一声,离开了美育私人病院,在回去的路上,他忍不住轻轻咳嗽着,眼前又一阵阵地犯晕。
院长说的没错,他最近实在是损耗太过了……
可是他又能他妈的怎么办?
他倒是也想停下来休息,也想像普通人一样不必担忧时间不够用,最好还能招两个助理和他一起把事情给做了——他能吗?
他根本就别无选择。
谢清呈喘了口气,把车停在一边,下去便利店买了杯水,把车上备着的药吃了,然后靠着缓了一会儿,等着体力慢慢地恢复。
而这时,他车载音响响了。
联系人:小鬼。
谢清呈把自己的咳嗽声压下去,接通了贺予的电话。
“喂。”
贺予已经回校了,他的请假时长严重超标,辅导员委婉地表示,如果你这学期再有长时间的告假,那么就算期末考试成绩再优异,日常分还是拿不到,不但耽误下一次学生会主席的评选,甚至可能会有科目需要重修。
贺予很谦和有礼地向辅导员道了歉,保证自己今后不会再请长假,最后把辅导员哄的满脸飞红小鹿乱撞,反而觉得是自己对孩子太严格,匆匆叮嘱了几句就跑了。
回校是风波结束后再好不过的事,可以避免父母的过分盘诘。
而且还能经常跑去隔壁学校见谢清呈。
贺予明显觉得,经历了地下室火海那件事后,谢清呈对他的态度似乎缓和了很多。
虽然眉目间还是很淡,讲话也简单,但他觉得至少谢清呈不会再刻意避着他了。
贺予有时讨了乖,便得寸进尺,下课之后跑去谢清呈的教工宿舍蹭饭,顺便再一起谈谈案子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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