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仰起头,喉结滚动,睫毛轻颤。
那疤痕是移植手术留下的,虽然已经愈合了,但毕竟是剖开过的血肉,嫩而敏感,他不由地轻微战栗。
但几秒过后,他发觉贺予的动作停住了。
谢清呈舒开有些朦胧的桃花眸,在黑暗中望向贺予的脸,承着浓深水汽的嗓音低声道:“怎么了?”
贺予忽然不动了。
外套遮蔽的黑暗中,谢清呈并不能完全瞧见贺予的神情,只能听到他微哑的声音。
“……我……我可以再等一等。”
谢清呈:“……”
“……我,我想这样,可能也……做不舒服……”青年小声说,他的脸涨红得厉害,胯下硬得发痛。
可谢清呈靠在电影院软椅椅背上,浑然不知,只盯着他的面庞,想——
这他妈是真阳痿的厉害。
论坛上的一些留言在此刻嗖嗖地全闪进了谢清呈脑中,什么“我老公阳痿之后找各种理由不和我做,拖了好几个月不承认是自己有了问题,每次都说什么不合适,再等等,有一次我把情趣内衣都穿上了坐到正在书房办公的他腿上,结果他说他真的很想要,但是有个会议很急,居然也给推脱过去了。”
什么“别听他们说什么多想要,真想要能不要?尤其是我小男朋友,才二十岁,狗忍得住我男朋友都忍不住,但凡他们急刹车,那肯定就是下面不行。”
什么“虽然很同情自己,但我认为还是得照顾一下爱人的自尊,被急刹车了也不要拆穿他,否则他会伤的更厉害的,包容一下吧,毕竟这也不是他的错。”
谢清呈盯着贺予看了一会儿,只觉得自己头有些疼。他抬手扶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心中念了几遍:“别拆穿他,别直说,照顾年轻人的面子,再试着调节调节气氛。”
贺予的耳朵尖红得像是要滴出血来了。
他的指尖仍有些颤抖,手抬起来,摸索着慢慢地将谢清呈的衣扣和皮带扣好,把衬衫的皱褶抚平。
他连吻都不敢再吻谢清呈了,想到刚才的情乱失控,他是真的心有余悸。
贺予的喉结上下滚了滚,那欲望重的像是夏日午后的积雨云。
“……看电影吧。”
谢清呈又盯了他几秒。
那男孩子眼尾泛红,好像已在内心承受了极大的忐忑不安和懊丧,当真是可怜极了。
没事,之后再尽力试试吧。别伤了这小鬼了。
他如是想着,淡淡地“嗯”了一声,佯作无事地说“好,我陪你。”
但发生过这样的事情,两人都有些神思不属,《蜘蛛侠》后半场讲了些什么,他们谁也没看进去。
散场了。
他们俩一起走出下沉式剧院,外面已经下起了雨,有些凉,空气中弥漫着青草的甜香,地面湿漉漉的,在路灯下散发出珍珠贝母色的柔光。
“啊,下雨了……”飘到屋檐下的雨丝让贺予清醒了些,他左右看了看,“小卖铺在街对面,有点远,这里也不方便打车,你在这里等我,我跑过去看看那家店卖不卖伞。”
谢清呈忽然侧过脸,很沉稳,甚至可以称为温和地说了句:“雨不大,直接走去主路打车吧。”
“不行不行,你会淋湿的。”
“你过来。”
贺予不明所以地过去了。
“靠近点。”
谢清呈明明没有对他用血蛊,贺予却还是随着他一个指令一个动作,乖乖的靠近他身边。
谢清呈将自己的外套展开来,手撑着,披在两人头上。
他的肩膀很宽,手臂伸长,将大衣撑开时,那种气度会给人以无限的安全感。
谢清呈道:“走吧。”
贺予感到自己的脸更红了:“……嗯。”
两人用外套遮着雨,走在绵雨霏霏的纽约街头,路灯在洼着水光的地面上折射出斑斓的彩光,模糊倒影出他们的背影。
贺予一直都只喜欢慢节奏的地方,比如西班牙的小镇,镇民在晚上十点多依然在露天花园里一边聊天一边慢慢吃着丰盛的晚餐,红酒的香味懒洋洋地浸透到每个人骨髓里。比如意大利的托斯卡纳,春天时有用丝巾扎着头发的姑娘在山坡上拉手风琴,漫山遍野都有细碎的小雏菊随风摇曳。比如希腊的爱琴海,下午两三点的时候,有湛蓝眸子的胖女郎从海滨的小餐馆厨房里把健康美味的地中海煎鱼端上铺着雪白餐布的桌上。纽约太都市,生活的节奏太湍急,他不算很喜欢,但他非常喜爱这天傍晚的一场小雨。
喜欢从地下剧院钻出来时,那一阵雨露落时的香甜。
尤其喜爱这一条路,他和谢清呈并肩走着。
他的鼻息间都是谢清呈身上清浅的味道。
计程车终于打上了。
司机问他们去什么地方。
贺予还没开口,谢清呈忽然侧过脸问他:“我能去你住的地方坐一坐吗?”
顿时,贺予的耳朵根红了个彻底。
天啊!
这就是理工直男吗?
他觉得自己以前真是小看谢清呈了,这个男人是真的不想二婚,谢清呈如果想,但凡找个什么女老师女护士的,约会几次之后,他只要在送人回家时说一句:“你能请我上楼坐一坐吗。”,那么以他的熟男魅力,注定无人生还。
贺予想,这真是要了命了,他今晚已经忍得这么辛苦了,为什么谢清呈还在无意地勾他?
饶了他吧!
第260章 番外《重逢之后》(六)
贺予租的宾馆其实是一套民宿。
他倒是不差钱,只是这里离谢清呈住的医院最近。
“哥,你先等一下,先别进来。”
贺予拿钥匙开了门,却忽然想到了什么,自己先冲去了客厅餐桌前,把笔记本电脑和桌上乱七八糟的一堆稿纸都收了起来。
收完这些东西之后,他又开始理桌子,把沙发上丢着的几件外套匆匆忙忙挂好,然后才又冲到门口给谢清呈拿居家鞋。
客厅敞亮,贺予的举动被谢清呈尽数收入眼中,谢清呈觉得贺予似乎很不想让他看到电脑里的内容。
“屋子里有些乱……我没时间整理,又不让保洁阿姨进来……”
“没事。”谢清呈扫了一眼室内。
其实贺予的生活习惯还算可以,比谢雪好了很多倍,也比现代社会的许多男大学生都爱干净多了。
但以谢清呈的要求来看,是挺乱的。
行李箱就摊地上,有几个喝完咖啡的杯子还没洗,堆积的衣服也挺多了,电脑旁还有几团纸巾……
纸巾!!
贺予冲过去手忙脚乱地把那几团漏网之鱼扫掉,火速扔垃圾桶里。
谢清呈:“怎么用了这么多纸,你感冒了?”
贺予:“看、看电影看的。”
谢清呈:“什么电影?”
“那个……是文艺片,很感人,所以哭了。”小年轻开始急着岔话题,“哥,要喝什么?牛奶?茶?还是……”
“茶。”
贺予就立刻去厨房准备了。
他泡茶的时候,谢清呈就在这间现代简约风的屋子里走了一圈,尽管贺予住的时间不长,但这里已经有了很明显的属于他的痕迹。
桌上有电影制作相关的原文书刊,行李箱附近摞着几双新买的球鞋,敞开式衣柜里还有一些未拆封的运动腕带,运动帽,都是国内很难淘到的款式。
但最明显的是……
谢清呈来到房间的弹簧软床旁,在床头柜上看到了一张自己的照片。
那张照片应该是之前网上流传的别人的街拍,连他自己都没有见过。照片上他穿着黑色毛呢冬衣,点一支烟,正站在医科大的操场上,靠着扶栏,伸长了腿休息。
照片被装在一个崭新的原木相框内,但隔着相框可以看到它的边沿已微微泛黄,显然贺予曾摩挲着它,在过去两年的六百多个长夜里看过无数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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