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公堂对质失败,他被判孤身一人还家,被家法处置后哪里还能有命在?
被这具躯体的血缘父亲厉声斥责,谢景行垂衣拢袖,神色没有丝毫波澜。
圣人早就修至大道无情,对谢家并无一丝认同,谢必在他面前嚷嚷,他只觉得吵。
谢必冷笑道:“逆子,先不论你叛出家族之事,我谢家是否追究,光是子告父,就是大逆不道!你若撤了此状,看在你死去母亲的份上,为父还能留你一条命在!”
谢必抬出父亲与家族身份,是要以势压人,占得先机,抢先给他扣上一个“不忠不孝”的恶名,削弱他言语的可信度。
转世圣人撩起眼,淡淡看他一眼,漫声道:“母亲去后,谢家养恩不再,谢景行在谢家实在碍事,还不如替你的儿子腾位置,不至于哪一日陷入争端,被继母与弟弟磋磨至死。”
他的口吻,是在代替那魂归地府的谢大公子讨还公道。
“白眼狼。”谢鸿啐了一口,“谢家如何未养育你?”
“若是夺其母亲嫁妆,在平日食水里下寒毒;授意下仆盘剥瓜分家族公子月例,时不时赏一顿毒打;刻意养废,不得修炼家族精深法诀;历练时被强制去捕猎海兽,使其身受重伤,又不肯拨付药材调养,关在柴房,随时等待发丧……”
“如此,谢家是对在下‘恩重如山’呐。”
谢景行的语气不紧不慢,却血淋淋地揭示出世家同族的相互倾轧。
谢大公子自小时就被人在食水里下寒毒,留下这一具沉疴病体。来自小氏族,又有炉鼎体质的母亲香消玉殒后,谢大公子再无人护着,来徐氏的京华夫人嫁入谢家续弦后,他的日子更不好过。
谢家家主不喜他,忠心耿耿的老仆也被谢家纨绔子弟凌虐致死,他病恹恹的,还被谢二处处找麻烦,克扣大部分的修炼材料。
明明是上好的修炼体质,却生生蹉跎了光阴。在死前,以谢大公子软弱的性格,都不知道该去恨谁。
圣人不是这般慈善性子,在接收了这具原主魂归地府的躯体后,他细细理了理记忆,简直要冷笑出声。
谢家真是一团污糟!完全不是个修炼的地方。
他若要潜心重修,必须把尘缘尽斩,最直接的方式就是,把害死谢大公子的人全杀了。
谢景行站在公堂上,目光掠过那倨傲大谈“父父子子”的谢必,与那仗势欺人的谢鸿,轻轻点头。
嗯,都杀了。迟早的事。
有血缘关系的话,就做的隐蔽一点,伪装成意外也可以。他早就得罪死了天道,完全摆烂,也不差这点因果。
韩黎见谢景行不开口,以为他是伤怀身世,立即接过话头,一顿输出。
“失敬了,谢家主。在下本以为,海外世家都有上古遗风,却未料到,您这‘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之道,竟是比礼教森严的儒门还苛刻,教人大开眼界。”
“被如此对待,谁不生恨?谢先生叛出家族,对外不提半点阴私,已是足够客气,你等还要逼上公堂,迫使谢先生吐露实情,当然不是谢先生之过。”
韩黎显然是有些义愤填膺,道:“难不成,无论是谁,只要挟着生恩,就能‘父要子死,子不得不死’吗?这都是什么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了,仙门,可没有这等陈腐规矩!”
他这波节奏一带起来,儒道众人纷纷附和。
“这三纲五常,虽然也来自上古,但圣人当年早就斥为落后迂腐,不适应时代,废止了。”
“没想到世家还抱残守缺,行这一套老古董的东西。”
对方想借谢景行之身份攻击儒道,而圣人曾是儒道的灵魂,给圣人弟子泼脏水,辱的可不仅仅是他啊。
谢必不觉有错,厉声道:“父要子死,难道为人子者,还要反抗不成?此乃不孝!家主之命,他不听从,即是不忠!当庭污蔑亲弟弟,这是不悌。”
谢必觉得,自己只是恶他病弱无用,又未曾亲自动手杀他腾位,已是慈父。
“跟我回去,家法伺候!”
谢必身上陡然一沉,是两个渡劫老祖的压力。
他这才抬头看了一眼沈游之和风飘凌的脸色,为自己找补:“不过,你现在既是圣人弟子,虽然得受家法,但为父向来慈恤,自然不会毁你道途……”
风飘凌一拍扶手,冷笑道:“仙门自然有仙门之法,谢家来源于海外,横行霸道惯了,平日无人管你等。可现在尔等在云梦城,而非海外十三岛,在明镜公堂之上提家法,可是不把仙门放在眼里?”
沈游之撑着下颌,冷笑一声,说话杀人诛心:“谢家主,你难道认为,你们谢家的家法,大过于仙门的法度?”
谢必神色难看,这话就是藐视明镜堂了,他不能接。
“风宗主,沈宗主,保持中立。”
宋澜终于开口了,声音缥缈,仿佛没有落点,眼睛也像一块冰。
中立?
沈游之嗤笑,桃花面上满是嘲讽的笑意。
“这明镜堂的规矩是家师制定,沈某自当遵守,不劳宋宗主操心。”沈游之讽刺。
“如此甚好。”宋澜点了点头,假装听不出他语气里的敌意。
谢必被渡劫老祖呵斥,有些投鼠忌器,打量着那身着白衣,看似病弱,实则柔中带刚的儿子,只觉他沉静到不同寻常。
谢景行没有理会他,自顾自地走着流程,从袖中拿出一折状子,道:“这是我拟定的状纸,案件经过都已写明,还请过目。”
张载道示意人呈上,看了看,眉头拧起,仿佛那一行行端正的楷书颇为刺眼。
韩黎看过谢景行写的状纸,不仅陈述了刺杀的前因后果,列上了杀手的口供,更是深究云梦城的疏漏,条条直指道门失察。
谢景行负手,淡淡道:“请张公彻查到底,给儒道一个合理的答复。”
“一派胡言!”张载道把状纸往桌上一拍,怒道,“公堂审理的是刺杀案,你等儒道,竟污蔑云梦城和道门与世家合谋!荒唐!”
谢景行淡淡道:“罗浮小世界早在七百年前就炼化完成,属于道门。若没有道门的许可,这些杀手难道还有通天的本事,能够瞒天过海,混入小罗浮?”
张载道捻了一下胡须,找补:“仙门大比参与修士众多,若是伪装成散修,混入其中,云梦城亦然是无法分辨的。”
谢必见张载道发话,拱了拱手,道:“谢家百年清誉,必然不可能自毁长城,做出这般事情。”
谢景行一笑,也没有多做纠缠,道:“请张公提人证吧。”
程序一步步往下走,儒墨法三家看管的证人被押上公堂。
“谁知这些杀手有没有被儒道操控收买,这几日,都是儒道看管的人。”谢鸿等世家子不甘寂寞,表示。
“此话有理。”
谢景行不答,若是交了人,指不定第二日就死在大牢里。死人总是比活人更容易保守秘密。
墨临上前一步,作为苦主陈述:“在下墨临,旬日前,于罗浮小世界遭遇这些死士,与之一战。”
“对方不以夺宝为念,一心杀伤我墨家弟子,身法路数幽深奇诡,是世家影卫的‘幽浮诀’。”
墨临的语速不快,沉稳庄肃,格外具有说服力。
“对方视死如归,在下虽然修为最高,却双拳难敌四手,不能时时照顾到门下弟子,数名弟子受伤不敌,二人折在其刀下。为保存宗门实力,在下做出判断,独自留下牵制死士,让我墨家弟子们先行撤离。”
旁观审理的仙门修士不禁感叹,评价道:“墨家少宗主真汉子,做他们的门徒有福气。”
墨临继续道:“我发现,死士们全部留下围杀我,大概是我乃宗主之子。最后,我且战且退,遇到我处境相似的韩黎,与他联手抗敌。”
韩黎一身赭色衣服,腹部的伤还隐隐作痛,他自然是心中不忿,冷笑道:“法家两名弟子被刺身亡,这笔账,我定要幕后黑手血债血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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