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进来吧。”殷无极结束小憩的状态,撩起长发,难得挽发束冠。他的声音低沉又威严,“情报先呈上。”
“是,陛下。”亲兵移开刀剑,将他放入营帐。
行军时,殷无极总是一身玄色束腰武袍,轻甲与披风挂起,无涯剑也陈列在兵架上,一伸手就能拿到的位置。束腕没有解,银色的护腕勾勒出小臂的轮廓,背在身后的手指,修长而骨节分明,是一双随时可以优雅地杀人的手。
他的背后设了一个两人高的木板,钉着一张大比例的地图,标注着水道、河流走向、山势地形,甚至卜算了后几日的风向。
“萧珩有什么事要对我说?”殷无极见萧珩心腹的时候,正握着一支黑色小旗,俯瞰着面前一比一还原的沙盘。
河流水道、山脉走向、敌方的兵力布防,可以一览无余。而行军过来的路上,夺下的城池上已经插上黑旗,示意背后可以无忧。
他们之间本有特殊的通信法,但是道门精于术,他们一动魔气,便能被道门的浑天两仪察觉,所以最原始的书信反倒最安全。
“萧重明还说了什么?”
“元帅……他希望、希望陛下您别冲的太快……”情报官欲言又止。
“原话什么样?那家伙可没那么客气。”殷无极接过手中的文件,先检查了一下上面的术法,确定并无问题,才懒洋洋地道:“实话实说,恕你无罪。”
“元帅警告您,倘若您再试图甩掉他的大部队,他就把您换下去,自个上,毕竟您把指挥权交给他,得听他的,您现在就是个前锋,他才是元帅……”
“好个萧重明,封他做了元帅,转眼就抖起来,开始管着我了啊。”殷无极失笑,然后终于用匕首将浸泡过药液的纸张裁开,看上面的文字。
萧珩传递的消息很简短,却极重要。
他写道:昨日,将夜已截住道门往持光城的一队援兵,完成任务后,将带着暗影小队向西线赶来,预计黎明时会与他汇合。
就算为了秘密行军,通信术法用不了,但他们互相扶持多年,自然有确定方位的办法。
萧珩跟他最久,也最了解他,哪怕殷无极只字不提,他也从他的行动规律中看出了不寻常。所以,哪怕七杀左使还有别的任务在身,他依旧判断,一切以陛下的安危为最优先。
殷无极叹了口气,随手一捻,便让情报烧为灰烬。
“退下吧。”殷无极指尖轻掠过那沙盘上的崇山峻岭,没有再去看他,道:“传令下去,行军时间延迟三个时辰,黎明时分再开拔。”
离黎明还有一个时辰,将夜赶到的时候,白袍上还染着干涸的血。
他右手握着沾血的刀,一身肃杀血气,左手却圈着一只猫,把稚嫩的小生命藏在白袍里,露出一只小小的脑袋。
“猫儿带着小猫儿,好兴致啊,将夜。”殷无极早就替他温好了酒,“秋风太重,来吧,陪我喝一杯。”
“够烈么,我要洗刀。”
“够烈。”
他撩开帐子,斜倚在门口,绯眸瞥向白袍的刺客,打趣道:“辛苦了,萧元帅给你布置了什么机密任务?”
“仙道联盟虽然已经筹划已久,但是其心各异,许多宗门虽然派遣出了精锐,却也有所保留,更有些只是凑个份……总之,我都杀了。”将夜用手背抹掉俊脸上的血渍,板着脸道。
“西线所有援兵?”
“所有。”将夜的唇抿成一条直线,道:“你不信?”
“我当然信。”殷无极笑了。
“殷老鬼,萧珩说,你想甩掉我,然后去做一些疯子才会做的事。”将夜冷冷地道:“我是监察使,哪怕是君王的言行,也在我的监察范围内,你明白吧?”
“这个萧重明。”殷无极这下回过味来,意识到萧珩的意思,他笑道:“他这是防着我呢,我有那么容易失控?”
“他把我拉过去整整叮嘱了一个时辰,叫我看住你。”将夜摘下兜帽,露出他俊美到凌冽的容貌,冷冷地道:“萧珩也是,陆机也是,都觉得你快疯掉了,担心你拿命开玩笑。”
殷无极也不生气,“我若是连自己都管不好,怎么当你们的陛下?”
“殷老鬼,你任性起来,没人治得住你。”将夜掀起眼帘,银灰色的眸光凛冽,却固执道:“我不想杀你,你注意一点。”
殷无极身为魔道尊者境,整个五洲十三岛的战力天花板,如果被激出心魔,他的战斗力更是要翻番,能够在这种情况下制住他却不伤他性命的,唯有当年圣人谢衍。
而将夜虽说按照北渊的标准,属于渡劫境,但他的真正实力不能以常理判断,以他“神佛皆一刺”的攻击力,是唯一能杀他的人。
“但萧珩想错了,你不会走到要我杀你的那一步。”将夜捏住猫咪的后颈皮,将它抱在怀里,捏了捏爪子,他低着头道:“你喜欢的人还活着,你心里有数,不会疯的,你压根舍不得死。”
他确实是疯的,自己心中也的确有疯狂的计划,可这个方案,在他答应师尊要惜命时,便被他否决了。
能够活着回到师尊身边,渡过他最后的一段时日,总比死于无名之地要好得多。他得努努力才行。
殷无极一时没有说话。
良久他才道:“抱歉。”他带回的仅是天/行君遗物与一缕神念,与幻影无异。天/行君,是真的不在此世了。
“又不是你的错。”将夜顿了顿。
“喵呜。”将夜的白袍底下,小小的猫咪又探出脑袋,蹭了一下刺客的手心。它看上去有点乖,但实在是太小只了点,腹部还有些血渍,看上去是被他从尸山血海里捞出来的。
将夜也是一身血气,盘腿窝在殷无极的座位上,专心喂猫。
他看了看殷无极的桌子,除了一碗凉掉的汤药外,再无其他,于是蹙起眉道:“有没有牛乳之类的,它好像饿了。”
“哪儿捡的?”
“野猫。”
“杀了人之后,去捡了只猫?”
“才出生没多久,母猫死了,它在尸堆里翻吃的,但脾胃弱,什么也不能吃,很难活。”
“只有一些灵液,有疗伤的效果,凑合一下吧。”殷无极从袖里乾坤取出,见将夜倒在盘子里,一点点地喂给小猫。
杀人不眨眼的刺客,屠完了西线的仙修,沾了一身血回到他这里,却舒展着肢体,像一只懒洋洋的大猫,认认真真地给小猫喂食。
天真而冷酷,温柔而残忍。刺客便是刺客。于他而言,世上本没有善恶,亦然不分正邪,他的刀光起处,便是天下无敌。
殷无极不想喝药,心魔是天道的催命符,就算是怎样的汤药补品,对他的心魔也是没有作用的。
于是他把那碗药倒进花盆里,看着原本有点萎靡的凤凰花盆景,一瞬间窜的老高,枝头的花朵反季节开放,娇艳炽热的像是一团火。
殷无极看着银眸的刺客抱着猫望过来,桀骜不驯的模样,总觉得对方有些莫名的乖,于是他伸手揉了一下银发青年的脑袋,“喂完猫,就先去沐浴,换身衣服,都是血。”
“殷老鬼,你好啰嗦。”将夜撇头,却还是没有躲开他的手,被结结实实揉了好几下,才别扭道。“我又不是小孩子。”
将夜凌厉的话还未说完,殷无极却笑了,恶劣地用温热的布巾盖了他一脸,将夜绷着一张脸,气势汹汹道:“干什么?”
“你总不想这么狼狈地上战场吧。”平日里矜贵雍容的帝尊,此时却忍着笑,用沾了热水的布巾,细细地擦去刺客脸上的血与尘。“我打听过了,西线也有你的仇人,你此去报仇……”
“最好我去报仇,不来管你?”
“小猫儿不好骗了。”
“谁是小猫儿?”将夜炸毛,“……好了,我自己会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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