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崖。”谢景行忽然唤他。
“怎么?”殷无极侧头,毫无异样地微笑道。
“你有再多业障,再多因果,我也渡得。”
谢景行微微倾身,捏住他的下颌,迫他低头,声音冷而烈:“殷别崖,在这世上,你若摘帝冕,何人配为君?”
雷声作响,庭中落叶席卷,雨声瓢泊。
帝尊手中的伞,瞬间坠入水中。
殷无极本能地揽住入怀的先生,让风雨避他两侧。下一刻,就被谢景行一抬头,咬住了唇。
帝尊瞳孔一缩,愣住了,完全想不起来避雨,反倒被雨水浇透了墨发玄袍。
雨露勾勒出他绝世的容貌,他却像是被淋湿的小兽,抱着他,连回应和抢主动权都忘了,被性子矜傲的师尊按着脑袋,亲了个够本。
“圣人……”
谢景行没有回答,却想,帝尊唇边的味道,哪怕沾了雨水,却依旧那么好。
他这徒弟啊,最恼人,也最是让他舍不下。
殷别崖是他心头的血。就算寡情如圣人,那样的伤,也会触之即痛。
*
自从举国修仙后,有天子带头求道,连朝臣都家家养了丹师,延年益寿,修炼道法。
一时间,王都修仙求道,蔚然成风。
乌国天子闭关修炼,早朝停了数年,想见君王一面都是极难,宫闱之中到底是什么情况,更是无人知晓。
雷雨稍歇,殷无极展袖,带着谢景行缩地成寸,越过宣武门。
两人施了障眼法,打算从御花园穿过,去往天子所在的乾坤殿。
宫中几乎成为怨气之海,久久生活在其中的人不觉奇怪,脸色逐渐苍白阴煞,眼窝深陷,犹如死人。
殷无极看着从宫外飞进来的蝴蝶,在娇艳的花朵上停留了一下,翅膀迅速腐烂,跌落在地。
“这御花园底下,埋着不少人呢。”殷无极不知想了什么,“很有意思。”
殷无极的声音低哑,笑道:“若是在此地投引,岂不是又能养出一棵人面树?”
谢景行轻飘飘地瞥他,帝尊立即改口,从善如流:“怨气太重,是非之地,不宜久留。”
“宫城之内的血腥气极重,数座宫殿空置,衰败为冷宫。宫中的投寰怨鬼化为地缚,湖中水鬼拉人替死,百鬼夜行宫中。原先皇宫有帝王紫气压着,不至于怨气冲天,而在通天妖塔建起后——”
谢景行拂去衣衫上附着的怨气,微微蹙眉,道:“乌国时日无多了。”
“因果如此。”殷无极习惯性地护着他,揽他入怀,微笑道,“这附近皆是南疆植物,美则美矣,却是有毒。”
他话音刚落,飞越宫墙的鸟儿落在树上,啄了果子,只是一碰,那红艳艳的朱果便裂成两半,内里露出一颗形状诡谲的眼球。
鸟儿被邪气惊起,却被攀爬在树枝上的蛇一口叼住,吞下腹中。
眼球状的果实落在地上,像是融入岩浆一样,眨眼间蒸腾成一片黑色的雾气,化入宫城中。
“小心脚下。”殷无极将他的指节纳入掌中,微微笑道。
“谢先生现在半步化神,若是想看,只要将凝聚修为到眼上便可。但您最好别看,以您的性子,受不了。”
谢景行只看见蒙蒙化雾的怨气,将植物吞没。
在殷无极眼中,这里与南疆的妖雾森林毫无差别。
那些花草皆是活物,外表邪异,正在狰狞蠕动,要将踏足御花园之人吞噬干净,埋入土壤。
“到底是什么?”谢景行听他警告,也没有勉强去看,问道。
“妖雾森林。”殷无极补充了一句,“和那个很像,我记得,我陪您从南疆回来的时候,您几乎三个月没碰半点吃食。”
当年的天问先生谢衍,挑剔好洁,还没有今后圣人那般喜怒不形于色。
“是那地方。”谢景行神色变了变,立即给自己周身加了层隔绝术法,转向玄袍魔君,“能不看,还是不看了罢。”
殷无极看着谢景行碰了一下眼睛,显然是化神修为还不够高,挡不住这无处不在的妖雾。
他取出一根白绸,低头,温柔道:“妖雾伤眼,不如以白绸护住眼睛。先生信我吗?我会牵紧你。”
以白绸缠住双眼,就是主动封住视觉,只凭借神识判断环境。
除非身边有极信任之人,在危险之地自封视觉,无疑是送死。
谢景行定定看着他,笑道:“别崖,这你还用问,莫名其妙。”
殷无极一笑,语气温软,嗔怪道:“这不是问一下嘛。万一先生不喜,觉得缠着白绸不安全呢?”
谢景行无奈:“要是帝尊领路还不安全,那这世上就没有安全之地了。”
雾气越来越浓,谢景行听凭徒弟给自己缠上白绸,隔离了妖雾,他才觉舒服几分。
殷无极本来正经,但在绸缎慢慢裹上师尊双漆黑眼眸的时候,他忽然低哑了声音,笑道:“真怀念您被我弄的发抖,连白绸都沾湿了的模样,简直能让我发疯。”
谢景行一僵,恼火地捏了捏他的下颌,强势道:“帝尊真是越来越放肆了,再说这些有的没的,当心吾教训你。”
“教训我?我巴不得呢。”他又是一笑,留下暧昧的暗示,“化神到了,先生也该,让我再看一遍了吧。”
“……”谢景行懒得理他。
“谢先生,小心脚下。”殷无极牵着他的手,魔气铺满了整个道路,如河流蜿蜒向前。
他牵着谢景行,走在魔气铺平的道路上,随意抬起左手,两指并为剑诀,往前路一划。
布满前路的毒花应声而碎,在黑火中燃为灰烬。
小路两侧的地上爬过五彩斑斓的毒虫,迟迟不敢靠近流淌的魔气。
殷无极曲指一弹,让其灰飞烟灭,心道:“幸好他看不到。”
谢景行的步伐很稳,像是习惯过失去视力,丝毫没有违和。
“您当真不怕?”殷无极道,“就这样放心我?”
“如今,我若不信你,又该信谁?”谢景行步履稳健,身姿挺拔,无奈地哄着帝尊。
谢景行素衣墨发,宽袍大袖,身姿如鹤。端得是霁月光风。
他却满心想着如何把他锁起来,按在榻上纵情交欢。
谢云霁这么信他,可他的欲好脏啊,当不起这份信任。
殷无极握着他的手紧了紧,眸子中的绯仿佛要溢出来。
走出御花园后,谢景行感觉到那些躁动的怨气终于远去,他解下绸带,回头望了一眼,却见到妖魔涌动的迷雾森林。
谢景行蹙眉,道:“皆是恶物,离开前烧了吧。”
殷无极即使被支使,也并未感到不快,甚至甘之如饴。
他轻笑道:“好,听你的。”
第69章 帝王之业
谢景行施展了障眼法, 他们穿过化为妖雾森林的御花园,来到寂静如死的禁宫。
寒蝉凄切,风声依旧, 除却宛若活死人的巡逻侍卫,在行走时会发出刀枪碰撞声, 此地再无其他声响。
谢景行看着几个手捧盖着红布的托盘,正低头前行的宫女,叹息道:“虽然看着还有生气, 却犹如活死人。”
殷无极虚虚伸手,凭空于锦缎之下夺过一颗, 捏在手心把玩, 蓦然笑道:“是送给乌国皇帝的仙丹,我瞧瞧材料……”
丹丸是朱红色,颜色犹如干涸的血迹。
他凝神看去,露出倒胃口的神情, 伸手一握,黑火瞬间将丹丸烧了个干净。
“好脏啊。”殷无极的神色有些怪异, “人血入丹就罢了,什么肮脏妖物的内脏胎盘都往里加, 虽然能短时间增强力量,但这东西, 连本座养的魔兽都不吃。”
说罢,他拍去掌心灰,细细擦净每一根手指, 以免招他家先生不喜。
谢景行无奈,拉住他藏在袖里的腕子,用白绸替他擦拭指缝的灰, 语气温柔:“多大人了,什么都要去玩一玩,当心哪天栽跟头。连妖雾森林都有了,这宫城里能有多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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