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天生为圣,他却注定成魔,卦象如此,此乃天道安排,改不了,夺不得。”
“道路既然已经两分,便要他去罢,圣人,不是他一人之圣人,而是天下之圣人。”
“回罢,回罢,圣人啊,十年一梦,已是最终一面,不可再错。”
谢衍微微阖目,似乎将那逆行的血重新压回那一具白玉铸就的神像之下,要圣人躯壳之下人的心魄,再度归于寒冰深雪的清冷。
“圣人,前路迢迢,莫要回头。”佛宗一声佛谒,道:“你之大道——”
“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于是儒圣阖眸,那属于人的痛楚被压抑至冰面之下,再睁开眼时,便是一片清冷。
他广袖临风,执着儒卷,与二圣谈禅论道,诗酒会友,然后,向着巍巍仙门走去。
世人皆说,圣人门下怎可出魔,要他断舍离,重回圣坛,再掌裁夺。
又有几人知晓,千年来,聆听圣人言者万万,为他弟子者只一个。
他失殷别崖,如从身上割下一块骨肉。
疼至肺腑,却又与何人说?
*
山中矿场条件有限,哪怕殷无极会谢衍的画中术,也不宜讲究地平地起个屋子,却让他的兵住营帐。所以他的住处,也不过是间干净些的营帐。
但住了一阵,他就觉得实在不方便炼器,容易吵到第二天要训练的士兵,便去矿山上凿了个洞,矿材便可随取随用,方便得多。
殷无极曾经在儒宗炼器时,几个月不吃不睡都是常事,但目前,他不仅要冶炼攻城之利器,又要操练兵马,傍晚还要抽一个时辰出来,为这群文盲扫一下盲,恨不得一个人掰成十个人来用,这回好不容易把事情分下去,他就立即闭关了十日,专心炼器。
他以前被谢衍押着,看了不少兵书,对于上古时期的攻城战法颇有了解。而那些传下来的图纸,他加以改良,以灵石嵌入作为力量源泉,可以以极其低廉的成本,制造出足以武装他这支千人魔兵的装备。
殷无极数了数自己闭关十日的成果,逐一扫过时,才略略一勾唇,道:“柳云天,过来。”
带着人前来搬东西的柳云天,环顾四周堆成山的兵器,有些目瞪口呆。
“墨家攻城梯、魔火铳、诸葛连弩、百里弓……”殷无极走在分了类的兵器之中,因为洞窟不够大,他都没什么下脚之处,就停了步,侧头淡淡地命令道:“今日之内发下去,按照兵种,分成不同编队,操练队列,今日之内学会旗语。”又补充了一下,道:“这套旗语认真学,保证做到令行禁止,在战场上,比传音术或者传令官大喊有用得多。”
“是,殿下。”柳云天先是答应,又咽了一下口水,问道:“这都是殿下,十日之内做的?”
“……慢了?”殷无极撩起眼帘,向他随意一瞥,似笑非笑。
“太快了……真是让人不敢置信。”柳云天在他面前,忽然单膝跪下,以手抵着心口,颇为激动地道:“……十天之内武装出一支魔兵,殿下,您的才华与能力,真让属下深感佩服,能跟随您是属下的荣耀,属下一定为您办成任何事。”
“这只是炼器宗师的基本功罢了……在微茫山时……”他怔了一下,蓦然回身,微微阖眸,笑道,“对,我忘了,我在北渊洲。”
他哪怕早就被圣人谢衍扔了,却还是会想家。
当年在微茫山没日没夜炼器的无涯君,到底都在想什么呢?
原来的他,造出整个宗门的机关,打制出精妙绝伦的法器,却只是为了得到师尊的一句夸赞罢了。
送走了柳云天,他又继续专心雕刻手中的法器。他正做到最后一步,觉得太丑,又皱眉思索了一番,不多时,又匆匆改动两刀,随手用火淬一遍,即刻而成。
“这下应该就好了。”他将手中机关甲随手掷于地下,见足足三米高的兵甲魔兽身上,有足以容下四人操纵的位置,兼有四管魔火铳,分别对准不同方向,可以灵活调整行径路线,足以境界低的士兵火力不足的问题。
他随手一指,那机关甲魔兽便宛如活物般跳了起来,进了练兵场。
殷无极走在它的身后,衣摆飘飘,闲庭信步。
那些正在休息的魔兵见了他,纷纷涌上来,向他热情地问候:“殿下!殿下来了!”其中亲近,可见一斑。
“见了这个没?上去几个人试试,向那边空地开炮。”殷无极负着手,站在人群中央,然后扫了一眼,随手点出几人,笑道:“就你们几个了,上去。”
有人哈哈地一拍被点中之人的背,大笑道:“听见了没,老四快上去,别误殿下的事。”
老四为难的苦着脸:“殿下,我才金丹期,太高深的法宝我不会使……”
也有人问道:“殿下,这个铁疙瘩,他能动吗?”
殷无极也实在没法给他们普及何为上古传承,只是抱着手臂,看着他们登上了那“铁疙瘩”之中。
殷无极见他们坐好,然后指挥道:“红色的机关,按下就是调动灵……不对,魔晶石里的魔气,那个圆盘是调整方向与瞄准,按黑色机关,开炮。”
四人合作尝试了一下,然后看着那似金似铁的魔兽机关甲,喉中陡然冒出一个碗口大的筒状物,嗖的一声,被极致压缩过的魔气便凝成炮弹,如流星般划出一道抛物线,在空地上轰出大坑。
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这可比他们用那些贵得要死的符咒和法宝,漫无目的地砸人强得多。
“学会了?”殷无极啧了一声,哼笑道:“这还不会的话,就笨死你们算了。”
“殿下、殿下这是什么法宝,还不用我们的魔气,也不用法诀——”他们浑身颤抖着,那是兴奋的。
“你们不认字,就简化了一下。”殷无极见他们凑上来,便弯下腰,拍了拍这魔兽机关甲,道:“原理我只说一遍,你们听好……”
殷无极以前在仙门打制的,都是附着许多阵法的复杂法器,比如谢衍的核舟,他在上面陆续叠了一百多个法阵,力求尽善尽美。
而现在,这种单一用途的杀人兵器,做起来除了要复制许多个,有些无聊外,没有别的难度。
赫连景一直跟在他身后,去尽力理解他堪称天马行空的思路。
虽然他学不会,但他知道,魔兽机关甲的出现,对于还停留在全民尚武修体修,战争还只是小规模的刀兵作战,只有大魔相争才能改换地貌的魔洲,是怎样的轰动。
直到魔兵们都走了,他才开口,对那被文盲折磨的神色恹恹的青年道:“殿下,这个法宝的用处太大了,对我们的战斗力是极大的提升。”
“还是个次品,称不上法宝,顶多当个兵器。”
“原来这……还是次品吗?”赫连景有些恍惚,道:“那真正做出来,会是什么样子?”
“我的确做出来过,但是当时是在上一次仙魔大战的战场上,炮口对准的是赤喉手下的魔修,你要听吗?”他的声音低了几度,却显出几分带着血腥气的杀戮气息,继而,他转过身时,面上浮着的那一层微笑,凝着近乎冰冷的光。
“我打制的,是一只麒麟瑞兽。”
“高逾十四层,浑身玄铁鳞片,每一片鳞甲之下,都有一管灵火铳,全力发动时,可将一片战场,瞬息化为火海。”
“当我驱使他之时,践踏天下,万夫莫敌。”
殷无极微笑的模样,极是昳丽多姿,却宛如凶兽盯上猎物,微微舔了舔唇舌的模样,极是慑人。好似他骨子里有一种天生的魔性,即使是个仙门叛徒,却比万魔更魔。
赫连景的冷汗立即流了一脊,在他面前跪地俯身。这位还颇有领袖魅力的枭雄,终于深刻认识到了,为何他是大魔,而自己不过手下兵卒。
“起来,不必跪了,随我去走一走。”
殷无极知他心中还有别的心思,但赫连景有野心,又好用,更主要的是,他本质上要追求的除了利益,还有一种理想,只要稍加敲打,他便是极好的属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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