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想简单地待在他的身边,不需要谢衍爱他,只要做师徒便好。他不会妨碍他,不会背叛他,不会成为他的弱点或拖累,他会竭尽全力跟上他的脚步,做他最好的一把刀。
可直至今日,殷无极终于知晓,只是追随,便永远不会超越。
这条孤寂大道,只有一个人的通道,倘若他还执着于看着他的背影,那他永远也达不到圣人谢衍的高度。
“今日起,我要操纵这一道的风云,打破这根深蒂固的威权,做成前人都未曾做成的事业。我要站在与他同样高的山巅,眼中见到的,会是与他相同的风景。”
他若为圣,他便为尊。
他会跳出这天地一局的棋盘,从棋子成为棋手。
他会成为他夜不能寐的忌惮,谈判桌前的劲敌,万军阵前的主帅,巅峰相逢的宿世冤仇。
“你等着我,谢云霁。”
少年模样的大魔站在高高的崖边,背后是成群结队劳作的奴隶,而他却看向魔洲之南的流云聚散,寂静山脉间即将翻涌的风云。
殷无极唇边带着淡淡的笑,自语道:“你等着我,我会让你如鲠在喉,昼夜难眠,天天都想着我,念着我,再也不能忘了我。”
“殷小弟,快跑!”赤着半身,穿着粗布衣裳的汉子喊他。
殷无极回头,却见长相硬朗的汉子奔过来,小麦色的肌肉起伏着,显出几分从容与力量。可虎落平阳,他的下颌是细密的胡茬,显出几分憔悴,眼睛却是极亮。
“有人告密,说你每日都会偷懒,把王二引来了,你现在快从后面绕开,好歹装个样子。”他说到这里,把自己背篓里的矿石统统倒进他放在一侧的背篓里,关心道:“别被抓到了,先混过去。”
他是柳云天,这一片矿区都是他的兄弟,他们都唤他柳三刀。
魔修,元婴后期,因为出身平民,又义薄云天,在身份低微的奴隶中隐隐有领袖的模样。家中老母死于前阵子的龙隐之乱,妹妹被抓入城中花楼,被当做炉鼎待客,为了救出亲妹子,他反心很强,为人义气当先,信守承诺。
此人可为百夫长。
若好好教导兵法,千夫长也能当得。
在此潜伏了半个月,殷无极少年的身份为他带来不少优势,让他得以在不同出身来历的魔修中游走,而那张俊俏过分的脸,与他身为顶级魔修的威压,也为他无形中扫平不少障碍。
而他更习惯与这些来自底层的奴隶相处,与他们同吃同住,听他们讲过自己的过去,和他们一起骂奴隶主。
他原本就是个流浪儿,这一切,他能共情。
哪有什么天之骄子无涯君,那都是谢衍给他的。
若要人心可用,便要以诚心待之。这是谢衍教他的。
“差不多可以动手了。”他心中想,却没有接受柳云天的掩护,而是略略卷起袖子,从大石上跳下来,落在王二的面前。
“就是你小子吧,你他娘的偷懒——”那个名为王二的彪形大汉怒气冲冲地执着鞭子,前来兴师问罪。
他原本也是奴隶,但极会钻营,向看守人举报过上一批奴隶的反抗行为,踩着同伴的尸骨获得了看守人的欢心,便予了他些好处,让他能够高出一等,如驱赶牛马一样对待其他奴隶。
可当一身粗布短衣,扎着长长马尾的少年像是鸟儿一样落在他面前,那大汉似乎是第一次正面见到他的脸,鞭子却死活落不下来了。
无他,只因为他这张天地所钟的容貌,着实是太出色,也太惹事了。
王二看着他的脸,呼吸急促几分,不知想了什么,孽物也顶了出来。
“这批畜生里,怎么还有这么漂亮的小家伙。”他堆起了笑,道:“老子要是知道,肯定就不让你受苦了啊。”
这片矿区中,但凡是认识殷无极的人,皆为他捏了一把汗。
神出鬼没的少年总是一副懒洋洋的模样,这容貌,像是锦绣堆里养出来的小少爷,却对他们这些人半点也没有看不起的模样,会听他们的抱怨,谩骂,与痛苦呜咽,他会把自己分到的干粮分给他们一半,与他们勾肩搭背,半点也不排斥。
“真他娘的是个畜生。”柳云天拿他当弟弟,见王二这副反应,心中已经开骂了。可他现在手中没有他的银刀,只有一根发钝的锄头,连他的皮都砍不破。
那双痴肥的手,马上要沾到少年的手腕。
少年却冷笑一声,背在身后的左手中,已经藏了一片锋利的矿石。他明明手上还戴着拘魔锁,却一个鹞子翻身,踩着壮汉的肩膀,用力一蹬,便轻易把他踩进了地里,脑袋陷在尘土之中。
在他少年时,他的一把匕首,不知废了多少人。
敢对他有想法,找死!
“好俊的身手!”柳云天握紧了锄头,本要帮忙,却见殷无极转眼之间,已经把王二踩在了身下,于是情不自禁地出了一口恶气。“你要当心,他会报复……”
殷无极微笑着踩断了他的脊骨,发出格拉一声。
“他不会报复的,因为他活不到那个时候。”少年人说着,又是一脚,踩碎了他那双痴肥的手骨,道:“就是这双手,鞭笞你的同伴?”
王二发出一声惨嚎,眼中出现了惊惧之色。
“好,解气!”
“殷小弟,痛快啊!”
“这张嘴,出卖了你的兄弟?”殷无极用鞋尖把他翻了个面,看着壮汉的骨骼像是脆饼一样易断,然后他还嫌脏似的,在地上蹭了蹭鞋底。
他抛着手中锋利的石块,然后握住。
“大家要不要瞧一瞧,这个伥鬼的心,究竟是不是黑的?”他扬起声,对着纷纷放下手中活计,探头看他的那些奴隶笑道:“我来替大家剖上一剖!”
王二狐假虎威,作威作福已多年,许多人早已恨毒了他,见到王二翻车,转眼间就被折磨的不成人形,他们心中唯有痛快。
“看,当然看——”
“终日打雁,却被雁啄了眼,这畜生,活了大该!”
“别起哄。”柳云天沉声呵斥,又担忧地看向殷无极,道:“若是王二死在此地,你该如何?若是那群矿场看守者过来……”
“我怕什么?来一个,杀一个!”
殷无极俯下身,在王二惊恐的神情之中 ,生生剖开了他的肚子。鲜血飞溅。他俯下身,看着那被活生生开膛的男人,白皙的手伸进去,然后抓住那鲜红的肉块,生生扯了出来。
那壮汉如死狗一样,在地上抽搐两下,转眼就不动了。
心脏离体,哪怕是魔修也不能活。
“居然不是黑的。”少年色若春晓,却谈笑间杀人无形,他手中一捏,握着的肉块便爆炸成一片血沫。“诸位,今日报了仇,解气了吗?”
“解气、解气——!”
这里劳作的,大多都是魔修,看着他干脆利落的杀人手法,崇尚力量与鲜血的魔修,几乎按捺不住血脉之中的鼓荡。
那些目光,如今都投注在他的身上,不是敬畏,不是疏离。
赫连景带着他的人,已经悄无声息地走到他的身后,他的眼神复杂,似乎未曾想到,面前这个少年,会选择直接开刀祭旗,直接鼓动人心。
这样大的动静,开弓没有回头箭,今日必须反。
他说道:“你吩咐的事情,已经办好了。”
言语之间,已经对他极是尊敬。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他微微阖眸时,身着白衣的圣人又浮现在脑海。他手中执着一卷书,对他道:“语出《曹刿论战》,你想到了什么?”
“士气可用。”他好似在回答当年的圣人。“彼竭我盈,故克之。”
柳云天在看到赫连景时,与这名精英魔修的领袖视线交汇,顿时明白了什么。
“有人告密。”赫连景对他轻微点了点头,道:“王二是被叫来试探他的。”
虽然他们计划的事情在几天后,但今日王二来找茬是意外,却又不一定是意外,殷无极的决定是不可再拖,直接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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