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试剑,他过于全神贯注,哪怕在数九寒天,也动出了一身热汗,如此坐在衣上染雪的谢衍身边,亲近又不狎昵地贴上来,倚在他肩头,舒展身体,像是冰天雪地里的一团灼人炭火。
谢衍替他拭去额上薄汗,见他笑意盈然,不带戾气,曾经病态惨白的脸如今透着淡淡的血色,便知自己用气血与修为喂养许久,终有成效。
他又想了想这小混蛋吃了他多少修为,忍不住又弹了一下他的脑袋。
“嘶……”大魔不满,伸臂把他揽入怀里,搓着他冰凉的指尖,然后凑到唇边一吻,道:“我都大乘巅峰了,先生怎么还拿我当孩子看。”
“大乘期很稀奇吗?”谢衍平静地看他一眼,道,“有很多人依旧比你强,以你的身份,原地踏步等于死亡。”
并非谢衍有意要逼迫,而是修真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殷无极的确有足以笑傲大部分人的修为,但这卧虎藏龙的残酷地界,他作为仙门叛徒,想要他命的人只多不少。若他断了向上的通路,无异与死亡朝夕相伴。
“先生缘何那般悲观,近期我修为松动,有了些预感,可能是天劫要来了。”殷无极已然是半步渡劫,兴许只需要一个契机,渡过天劫,他就能迈入顶级魔修的门槛。
他颇为自傲,笑道:“这次天劫,只要心魔不捣乱,我也并非全然没有希望,先生不信我?”
而谢衍见他意气风发的模样,沉默半晌。
殷无极不清楚,而他了解这双修功法的实质。自从识海相连后,他的心魔是被谢衍凭借比他高得多的修为,强行压制下去的。那差点要命的魔气,也是被他压制,减缓了对他最后一根灵骨的侵蚀。
可哪怕他是圣人,也插手渡劫天雷也是极难的。若不在天劫之前替他换骨,此劫,他多半渡不过去。
即便渡过,也会因为过于猛烈的魔气而失去本性,彻底化魔。
而他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谢先生?”殷无极看他神色莫辨,便略略俯身,用下颌蹭了一下谢衍的墨发,温声唤道。
“别动。”谢衍本是犯懒,倚在他怀里。可方才乱花皆落,也是沾了他满身,衬得他的小徒弟仿佛荼蘼的容貌更盛。
人总是爱美的事物。
谢衍心下一动,伸手,替他摘去唇边的一片落花。
他的指尖微凉,只是仓促一抹,便在大魔俊美到近乎魔魅的脸上,留下一道花汁的痕迹。
眸光绮丽,近乎妖异。
“摘掉了吗?”殷无极不动,带着笑,掀起眼帘。
“……别转头。”圣人的指腹沾了花汁,那颜色极艳,让人心神皆动。他轻轻地掰过他的脸,略略低头,淡淡地道:“看着我。”
他看见一双炽烈而干净的绯眸。
圣人的食指在殷无极湿润的唇上一点,为他的薄唇染上绯色。继而,那极擅丹青的手,从他的唇珠扫到唇角,勾出一道极为绮丽的线。
荼蘼太盛,丹霞太艳,烈火太烫。
他并未停下勾勒描摹的手指,而是徐徐扫过他有些凌厉的唇线,却只觉那比春风还软。
向来清醒的圣人,听到自己近乎无情的心境裂开一道缝隙。
他把他养的太好了。
好到,舍不得丢开手,放他自由。
这样下去,哪怕是为他好,那换骨的一剑,他又该怎么剖?
他怎么忍心。
“您调戏我?”殷无极哪怕习惯了他家师尊不羁的做派,却还是因为这近乎调情的染唇手法心神皆摇。
他言笑晏晏,道:“要负责的啊。”
他在这个人面前,似乎永远是稚拙的少年。
胸口满溢着欢愉与爱意,让大魔微微张开唇,绯色舌尖触了一下谢衍的指腹。
一勾一沾。
指尖湿漉漉的。
谢衍的神情微变,一股奇异的感觉顿时窜过全身,让他脊背皆麻,神思不属,心境之上,竟是再度发出细微的开裂声。
“好看?”殷无极知晓自己的优势在哪里,便扬起脸,环着谢衍的手轻轻扣住他的腰侧。
“确实不错。”谢衍收回手,看着他那张极致风华的脸,心里却颇为懊恼地在想:一千余年,他是怎样眼瞎,才能忍住没动他的?
“您亲自勾的颜色,难道不想亲一下我?”大魔按捺着眸底的欲望,耐心地诱哄着。
谢衍的眼中泛着浓深的墨色,如一场暗雨。
他不该高看自己的自制力。
对徒弟下手这件事,本就不该是为人师长所为。但他也是无奈出此下策,好歹也算是个理由。
而做戏做成真,甚至还被他百般勾引动了道心,这就完全是自己的问题了。
这千年清修,确实是修到狗肚子里去了。
“真的不要?”殷无极凑近,勾着绯色的唇,在他唇角浅浅亲了一口,笑意盈盈:“那就我来亲云霁,好不好?”
他声音温柔醇厚,可尾音却拖长,像是带了钩子。尤其是亲昵地唤他字时,更是让人心动。
谢衍端坐琴台前,阖眸,随即睁开,眼中有清醒与混乱交错闪过。
这些年识海链接,这种陡生的亲昵,让他们如双修爱侣般相处。
但他心中清醒地知道,他本该断情绝爱,才可执掌仙门,寻求大道。既然选了无情,那便必须走下去,哪怕前方凄风苦雨。
退一万步,就算生了爱,殷无极也是最不该的一个选项。
他是他的徒弟。
“别闹。”他克制地道。
“是谁先撩拨我的?先生怎么这般不讲理?”
殷无极那装出的温柔小意一敛,那极盛的容貌,褪去方才的柔和无害,显现出极强的攻击性。
“谢云霁,你至少也算是喜欢我的吧?明明有情,为什么不肯承认?”
“什么也不肯说,偏要我去猜,我就是最恨你这一点。”
玄衣的大魔明明说着恨,却极是逼人,像是爱意一样缱绻。
他修眉微挑,一手托着谢衍的腰,一手撑着地面,身体却向前倾,迫的谢衍向琴台后仰。
砰的一声,他把自家师尊推倒在琴台之上,指尖却勾上他的衣带,缓缓摩挲。
“喜欢您,爱慕您,想要您,从很久很久前就这样了。”
“先生记不记得,当时您那从风雪里刺来一剑?”
“那时候我就决心,一定要拜你为师。曾经沧海难为水,我年少时见过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还能看得上别人……”
殷无极本就是爱恨分明的性子,若是爱之深,他便是极热烈的火,作痴缠眷侣。他却不知道,这也许是他这一生中,最后一次能够坦坦荡荡,毫无顾忌地说爱他了。
谢衍被他按在琴台上,扑了满怀,那揽着他的年轻男人宽肩窄腰,体温灼热,把他困在手臂与身体支起的方寸之间。
“……胡闹,那是情诗。”谢衍想推他,却推不动,兴许也是不想。他垂死挣扎片刻,终而道:“我是你师父。”
“师尊又怎样?”殷无极毫无愧色,甚至笑道:“只要你爱听,我可以对你说尽世间最美的情诗;只要你肯点头,我便能放下一切,做你最好的情人。”
“……”
“只要你留下来,哪怕不留下来……想起我,来看我,只要这样而已。”他握着谢衍的手,贴近自己的脸,轻声哀求:“或者,你把我带走吧,师尊,哪怕一辈子也不见天日……”
他活的太苦,唯有谢衍在时,他才觉得自己是个人。
若是离开他会变成鬼,那他宁可做他的囚徒。
谢衍忽然被他的话刺痛,再看向殷无极时,眸光褪去动容,重新变得冰凉如雪。
啪的一声,谢衍一巴掌打在殷无极的脸上,他的头颅微微侧偏。
他的脸颊泛起红色,碎发凌乱,却像是懵住了一样。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打。
谢衍却极是恨铁不成钢,冷声道:“我教你天文地理,儒兵墨法,锻你剑魄,炼你心性,难道就是教你放弃自我,将未来均系于我一念之间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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