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的能在这么忙碌的日子里去了解那样一个不大受族人待见、又远离了安阳郡的女郎?
总不可能是更早之前孟彰就已经在留意她了吧?
孟彰平静又理所当然地回答道:“敏姑母曾特意遣人从帝都洛阳里为我送上了一份贺礼。”
贺他即将入读洛阳太学。
孟敏送回来的那份贺礼比孟彰收到的洛阳太学回函稍微迟了一些,却正好追上了安阳孟氏族里往郡城隍府送帖子、送贺礼的大部队。
最终,她的这一份贺礼被孟棕录入簿册上,送到了孟彰的手里。
孟商还是有些不能理解。
“敏姑母给十七你送的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份贺礼?”
居然能让十七你能在那么多的族人里记住了她?
孟彰回答得很是随意:“是一份品质不差的香料。”
略停了一停后,孟彰补充道:“能很好地帮助新入道的小道童修炼的香料。”
孟商追问:“那香是什么香?”
品质不差、能很好地帮助新入道的小道童修炼的香料……
最极品的,当要数养魂香吧?
可孟敏手里那的个胭脂商行规模只是中下,能拿得出养魂香这等极品的香料来?
莫说是养魂香,就是次一等的护魂香、净神香、养神香,孟敏手里也未必会有……
孟彰见孟商、孟阳、孟松、孟安这四个孟氏小郎君都追着他想要答案,便也没有遮掩,直接揭晓:“是十二月神引。”
“十二月神引?!”
孟商、孟阳、孟松和孟安尽都愣了一瞬,差点没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就只是十二月神引?!”
如果说养魂香是小道童修行阶段最极品的香料,而护魂香、净神香、养神香……这些香料是低了养魂香一等的香料的话,那么十二月神引就比护魂香这些香料还要低了三个品阶。
似十二月神引这样的香料,孟商、孟阳、孟松和孟安或许还会多看几眼,但对于孟彰来说,大抵还是算不得什么。
孟商、孟阳、孟松和孟安只是寻常的孟氏小郎君,还是未长成就夭折的小郎君,他们各自的手头上确实也有些家底,每月里也会从族中、各自阿祖府上领得一份修行资粮,但他们的家资到底没有富裕到能视十二月神引这样的香料为寻常。
所以孟敏如果是给孟商、孟阳他们送贺礼的话,一份十二月神引真的是很拿得出手了的。
但孟彰不是孟商、孟阳这些寻常的孟氏小郎君。
他是安阳孟氏的麒麟子,他得安阳孟氏族中资源的特别倾斜……
十二月神引在他面前,真的只是寻常。
据说这十来日里,族中分给孟彰的香料都是护魂香和净神香。或许没有养魂香,但护魂香、净神香族里是给他管够的!
族里分给孟彰的资源,孟商、孟松这些未曾分家立府的小郎君知道,孟敏这个已经长成的孟氏女郎君当然也可以想见。
但即便如此,她还是着人代她为孟彰送上了一份十二月神引。
这是为什么呢?
因为十二月神引,约莫就是她能够拿得出来的最好的贺礼了。
“礼单没有记错的话,”孟彰认真想了想,重新点头道,“敏姑母送来的,确实只有这一份十二月神引。”
孟商沉默一瞬,忽然抬起目光,定定看住孟彰:“十七,你告诉我,族中所有往郡城隍府上给你送过礼的族人,你是不是都记得?”
孟松、孟阳、孟安原本还都在各自想着些什么,这会儿听到孟商的问题,也都齐齐回转心神,或惊或疑地看定孟彰。
五个未长成、未能独自立府、还在长辈羽翼护持下生活的小郎君凑在一起说话,放在往常时候,大抵是没有多少人会特别留意的。
但今时,却是不同于往日。
这五个凑在一起说话的小郎君里头,有今日这场宴席的正主。
虽然说因为考虑到孟彰这个正主年龄尚小,又顾虑孟彰的喜好和心情,来郡城隍府上赴宴的各位孟氏郎君都只是简单地跟孟彰说道了几句就放了他自由,但这并不代表他们就不会留心孟彰那边的动静。
尤其他们还都有修为在身,耳力不俗,往孟彰这些小郎君圈子里分去一点注意力并不是多么为难的事情。
也所以,几乎院子里的所有孟氏郎君,都听到了孟商的问题。
孟椿、俑人梧脸色皆是平常,不见任何异状。
倒是院子里散在各处的孟氏郎君,都忍不住一阵阵耳语。
“居然是真的……”
“我还以为这不过是郡城隍府又或者宗房那边为了安抚族人而放出来的消息呢,没成想……”
“是啊,这么做,真的有必要吗?”
“毕竟是未经历多少世事的小郎君吧……”
“所以,所以那消息,是真的?”原本正在与孟庙叙话的一个孟氏郎君转眼看向孟庙,低声问他道。
孟庙低叹了一声,对这个平日里还算是亲近的族人道:“是真的。”
“所有整理出来的礼单和名录,阿彰都看过了一遍。”
那位孟氏郎君怔忪,半是奇怪半是复杂地开口问:“可……这有意义吗?”
“我是觉得没有意义的。”孟庙先是说道,然后又摇摇头,“阿彰自己不是这样认为的。”
“那他……”那位孟氏郎君自己也说不上自己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情,只能顺着心中涌动的思绪,将话说完,“那他是怎么想的?”
提起这件事,孟庙心里其实是有些愧疚的。
当日阿彰虽然没有特意要求,但他的意思是不愿意将这件事往外传的。他原本也无意跟外面的族人透露,只可惜,阿祖和梧祖……
他们不是这样想的。
孟庙看向了那边被孟商、孟阳这四个小郎君簇拥在中央的小郎君,将当日里孟彰跟他说的话也给这位孟氏郎君复述了一遍。
“回应了一点心意……吗?”
那位孟氏郎君沉默许久,缓慢摇头,却没有多说什么。
他也没有看任何人,不看近在身边的孟庙,也不看远远待在一处角落却始终在视野中央的那位小郎君,自顾自端起酒杯,一口尽饮杯中酒液。
透亮的酒水在他嘴边落下,打湿了他一小片衣襟,但这位孟氏郎君浑不在意,只招手取来了酒壶,又给自己满上。
孟彰察觉到了从院子各处汇聚而来的目光,更敏感地分辨出这些目光里复杂的心思。
是不解,是揣摩,是猜疑,是嗤笑,也是好笑,更是沉默……
他们不能理解孟彰,于是就粗暴地将孟彰的做法归结于小郎君的天真。
他们正在俯视着孟彰。
高高在上地、用一种所谓成人的“包容”俯视着孟彰。
毕竟啊,能出现在今日这一场宴席上的,除了孟商、孟松、孟阳、孟安这四个小郎君以外,都是在安阳孟氏一族里有些手段、有些份量的族人。
孟彰平静的心湖激起一圈圈的涟漪。
他果真是……
很难喜欢这样的场面啊。
孟彰抬眼,看向了孟商。
孟松、孟阳和孟安他们也都带着一种奇异的疑惑,凝望着他,等待着他的答案。
孟彰笑了开来,随意又天真:“他们都给我送了礼来,我看一看不是理所应当的么?至于记下……”
“虽然我还只是一个小道童,但也是入了道的,记下这么些东西,花不了我多少时间,看一遍顺道也就给记下了。”
“有问题?”
孟商想了想,好像还真是没有问题。
但要他直接顺着孟彰的话点头,他又觉得浑身不对劲。
一时间,孟商僵在了原地。
孟彰又是笑了笑,亲自取了茶壶过来,给孟商、孟阳他们这些小郎君续上茶水。
接着他的目光就落到了孟安身上,将话题带了回来:“所以是那位敏姑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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