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彰的话语顿了顿,到了嘴边的话语又变了另一番模样:“你们都已经想好了?是所有人的意思?”
孟昌道:“或许未必是所有人的意思,但却是属下等的意思。”
孟昌将话说得很明白,哪怕他知道孟彰不可能会误解。
因为这一支部曲不是他的,而是孟彰这位郎主的。
所以在上禀孟彰、得到孟彰准话以前,孟昌根本就没有外传。
孟彰很有些无奈地摇头。
“这事,你且回去问一问他们吧。要真是不有人不愿意的,便且随得他们去,不必要勉强他们……”
尽管按当今世情来,这些阴兵既然奉他为主、受他供养,便合该是他的奴仆,合该凭他驱策,为他出生入死。
但这样的“忠诚”,孟彰却做不到甘之如饴。
说他天真也好,说他伪善也好,他确实是做不到那样的理所当然。
孟昌快速眨了眨眼睛,掩去眼底的动容。
“是,谨奉郎主令。”
孟昌很快退了出去,独留孟彰在这一个小院中静坐。
半饷,他摇了摇头。
“我真的就这么的让人担心了吗?”
从他名下商铺、店铺的那些管事,到他所掌控的这些部曲,竟都是这样的心思。
心神回归魂体,孟彰仍然是坐在孟家的马车里,由马车载着,去往太学。
行进中的马车不动不摇,坐在车厢里的孟彰也是不知什么时候悄然闭上了眼睛。
他的心神化作一叶龙舟,悬停在心湖上方,俯瞰着翻滚不定几似云海的心湖。
似真似幻、亦虚亦实的雾气在心湖湖面上氤氲沉浮,其中灵机闪烁,生灭不定。
悠悠荡荡之间,不知是一句话,还是一个念头,又或者是一幅影像在孟彰意识中闪过。
梦者,有其边界……
这样的一句话,这样的一个念头,这样的一幅影像,化作了一尾游鱼,循着某条钓绳从心湖中飞起,落入那叶龙舟之中。
在这尾游鱼之后不久,又有一尾游鱼被钓绳提起,带入龙舟里。
佛门阿弥陀尊者,修梦中证道,化梦中无量众生……
仅仅只是这么两道灵光,却不住地激荡孟彰的心神,将他从那种无知无觉又似乎无所不知、无所不感的状态中惊醒。
孟彰睁开眼睛。
就是这个了!
第168章
他前生所生活的世界,不见仙神,超凡匿迹,灵气不存,是以他其实压根没有真的亲眼见证过仙神的伟力。
嗯,起码在他当前所明晰的记忆里,是这样的没错。
但仅从那只言片语之中,孟彰也敏锐地把握住了前人所指引的方向。
梦境,是由一人所衍生而出的某些场景、世界片段。
它由一人而生,因一人而成。搭建梦境的架构,只是一人的所知、所想、所思、所念。
这样的因由在某种程度上确保了梦境主人对梦境世界的掌控度,但是,它也局限了梦境世界本身。
一人的所知、所想、所思、所念,是有框架的,是有局限的,也是存在着某种脉络的。
再天马行空的念想与思绪,真要仔细分析过去,其实也可以窥见其背后存在的脉络与逻辑。
那是一个人对天地、对他人、对己身的认知与感受。
但真实的世界却不一样。
真实的世界存在逻辑,因为世界本身,就是由法理、道则显化搭建而成的。可除了法理和道则之外,天地间还有生灵。
正如他早先所明悟的那般,天、地、人三才汇聚,方成世界。
何况……
哪怕不看生灵,法理与道则本身也不是就凝固不前的,它们也一直在变化,一直在成长。
所以梦道,要想真正地往前推进,让梦境世界不断演化晋升,最后完全蜕变成为世界,也一定不能停留在原地。
构建梦境世界的框架和逻辑,就需要不断完善、补全、细化。同理,存在于梦境世界中的灵,不论是感情、思绪还是念头,也需要不断的细化,不断地产生差异。
粗陋、简单的框架和逻辑,无法演化成天地;趋一、混同几乎没有多少分别的灵,亦无法化生成为生灵。
因此,确定了梦道作为根基的孟彰,他现如今修行中,最欠缺的其实不是具体的某些修行资粮,甚至不是时间,而是认识,是体悟。
认识,是对天地、对万象的认识。
这将能帮助他不断构建梦境世界,帮助他将诸多梦境世界完善补足,推动晋升。
体悟,是对人情、对世情的体悟。
这些体悟,会帮助他分别情绪与念头,演化出存在于诸多梦境世界中的不同生灵。
孟彰对天地、对万象的认识,将为他构筑梦境世界的天与地,而他对人情、对世情的体悟,又将为他不足梦境世界中的灵。如此,梦境世界中的天、地、人三才俱全,才有引领梦境世界晋升为真实天地的基础。
也,才会有往比他当前认知中的最高处还要高的位置攀登的希望。
孟彰心中明悟之际,目光越发的明亮。
他看向了马车车厢之外。
马车车帘自然垂落,除了偶尔一点摇晃掀起车帘一角漏入外间长街一角以外,孟彰的视野里也就只有这车厢厢壁,再没有更多。
然而,在他的心神之间,却自有一幕幕景象映照。
‘原来……’
他笑了起来。
‘早在最开始时候,我其实就已经在为自己的修行做准备了。’
孟彰面色之间隐隐有些喟叹。
‘静修非我之道,深入人世才是。’
星河发带垂落下来的那两部分随着马车的前进,轻吻也似地碰触着孟彰的发。
‘梦境世界所需要的诸多灵思与框架,有前生所看、所见、所闻做根底,基本上已经能够满足我的所需了……’
就星河发带中那些还只是星辰碎片也似的梦境世界,怎么可能还不够孟彰用?
而在解决了梦境世界的灵思与框架之后,他自己还差了什么,难道还不明白么?
‘我需要明心。’
所以,他需要知道他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是长生,还是掌控天地权柄,亦或是,为了心中一腔意气?
‘我还需要更多的情感。’
爱、恨、怨、喜、憎、恶……
他需要一一去经历过。最起码,也该是有一定的感触。
所以,如果他不想要自己亲身去经历世情,以己身为培养基激发出这种种情绪,那么他最起码也该要做到感同身受。
亦即是,借旁人的经历,去催发出己身的某些情感。
孟彰顿了顿,半合上眼睑。
“我算是又明白一些了。”
“为什么,我会出现在这样的一个时代里……”
时间长河的下游,在桥头守着炉火熬汤的娘子又一次抬眼,看向了上游这边厢。
祂见到了坐在马车里神色似悲似喜的小郎君。
半饷后,祂摇了摇头,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在跟某位存在说话。
“我知晓瞒不了他多久,但也没想到,阿弟他居然这么快就又猜到了一些。”
某位存在似乎说了些什么。
熬汤的娘子扬着唇也露出了一些笑意。
“没什么不合适的。阿弟他这会儿就能够想明白,接下来很多事情,就不会再多犹豫了。如此,他也能走得更快一些,也更稳一些,不是吗?”
“这是好事!”
“积蓄的变数越多,能够更改的事情才会越多,到最后所引动的变化才会越大。说不定……”
“阿弟祂过不了多久,就能从祂那梦境世界里走出来呢?”
“这不就是我等的所愿吗?”
熬汤娘子的低语,连与祂同在一个时间节点里的正在沉睡的孟彰都不曾听闻,何况是远在时间长河上游里的这个孟彰?
他在马车停下,车夫来请的时候,施施然地从马车上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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