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却许多麻烦?!”明明是站在众兄弟姐妹的对立面,白长姐的气势却一点都不弱,“到底是有进有出的溪流可怕,还是那逐渐积蓄且水势不断抬升的水坝更可怕?!”
明明不是怒吼,却掷地有声,压得程二郎、杨三童这九个鬼童胎灵一阵沉默。
白长姐得势不饶人。
“不趁着那些有心人还没有太将彰阿弟放在眼里,没有花费太大的力气盯紧彰阿弟的时候让彰阿弟好好修行,尽快提升实力,难道还得等彰阿弟被人死死盯住,拿着各种各样的事情来分化彰阿弟的心力,才绞尽脑汁的给彰阿弟挤出修行的时间吗?!!”
面对着白长姐的逼问,程二郎、杨三童有一瞬间的忙乱,但他们到底心性不差,很快镇定下来。
“但彰阿弟他不是只有一个人!”程二郎道,“就算孟氏一族靠不住,也还有我们。我们众兄弟姐妹就站在他身后!”
杨三童跟上。
“除了我们这万数的兄弟姐妹以外,这天地四下还有更多的兄弟姐妹!只要他们听说过彰阿弟,只要我们登高一呼,他们也绝对坐不住!!”
“彰阿弟他是有底气的,他能更任性一些!!”
张四女等剩余的鬼童胎灵也都各自点头。
白长姐“嗤笑”一声,眼神陡然带上讥诮。
“是,彰阿弟他是有底气能任性,你,我,包括更多未在场甚至还一无所知的他们都愿意为彰阿弟出面。但是!”
她明明并不比程二郎、杨三童这些鬼童胎灵高大,此刻却分明在俯视。
“但修行是一个人的事情!是不论怎么样都得那个人自己趟过去的事情!”
“我们可以成为彰阿弟的倚仗,却不能帮着他走过去!”
杨三童张了张嘴,正想要再说些什么。
白长姐一个目光扫过来,杨三童的话直接就被堵在了嘴边。
“你莫跟我提旁人!”
“旁人怎么样,那是旁人的事!而且你去找一找,看到底哪一个由旁人帮着带着闯过修行道路关坳的,能真正站在巅峰!”
巅峰……
这两个字一出,程二郎、杨三童等鬼童胎灵又更沉默了几分。
在旁边看着,分明是话题的主角此刻却俨然成了局外人的孟彰,心情也越发复杂了些。
他自己都没敢想自己能站在巅峰,白长姐就敢。
孟彰隐隐觉得,自己像是……
输了?
白长姐似乎也察觉到了孟彰的心思,转眼看了过来。
“彰阿弟觉得,我太大胆了?”她问。
迎着白长姐的视线,孟彰想了想,点头。
“确实大胆。”他诚实道,“就连我自己都没有这样的胆子。”
白长姐笑了,又问:“你觉得不可能?”
面对这个问题,孟彰没有多想,就直接摇头。
“倒也不是。”他声音平淡,“只是我没想过那么遥远罢了。”
未来畅想得再美好,那也是未来。它与现在的距离一直在那里,不会因为任何人美好的猜想就缩减,也不会因为任何人的悲观猜测就扩大。
比起高抬着头满怀畅想,孟彰更愿意平视着往前。
白长姐深深看他一眼,重又偏转了身体,看定程二郎、杨三童这些阿弟阿妹。
“你们看,彰阿弟他有走到巅峰的可能!”
孟彰抬眼看了看白长姐。
白长姐却没有看他,而是继续盯紧了她的那些阿弟阿妹。
“我们理应是彰阿弟的助力,而不是成为他的阻力!”
杨三童张了张嘴,却又发现这会儿他居然找不到话。明明他还是不赞同长姐的……
杨三童最后将目光转向了程二郎。
程二郎上前一步。
“长姐你说得没错,”他神色平淡,显然已经从白长姐最开始的冲击中回过神来了,“我们理应是彰阿弟的助力,而不是成为他的阻力……”
杨三童、张四女等人看着程二郎,眸光有少许动摇。
莫不是,连二哥也被长姐说服了?不应当的啊……
“所以!”程二郎却是在这个时候陡然加重了语气,“这事情到底要怎么做,彰阿弟他会有主意,长姐你与我们一样,都只能做个提议,而不是越过彰阿弟自己的意思,要求彰阿弟怎么做!”
杨三童、张四女等鬼童胎灵一时扬眉吐气。
“不错,就该是这样!!”
“对,这件事理应由彰阿弟自己拿主意!我们只能提议,而不能越过彰阿弟的意思去要求!!”
连旁边一直隐隐支持着白长姐的鬼母白氏,也都在微微摇头。
白长姐愣怔了一瞬,气势却是柔和了下来。
“你说得,也在理……”她道,目光落向了孟彰。
程二郎、杨三童等人的视线也都在向孟彰瞥去。
再一次迎接所有人的目光,站在这方云海梦境的中心,孟彰面上只有笑意,全不见一点古怪意味。
“关于这一身文运,我确实也是有些想法的。”他道,正待要说些什么,忽然一个念头在他脑海中闪过。
他的话语不由得停住,目光不着痕迹地转过鬼母白氏、白长姐、程二郎这一众人。
他面上笑意微不可察地加深了些,同时很自然地将原本就要说的话说道出来。
“但不论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想法,也没有相应的手段,只能是想想罢了。”他很是认真地叹了一声。
白长姐低了目光沉吟。
“这倒也是……”
“彰阿弟你从出生起就一直长在孟家,从未外出,所谓奇遇根本与你无关,想要凭借孟氏一族的手段瞒过孟氏一族、诸世家望族乃至皇族司马氏,确实是不可能。”
要知道,孟彰不日将前往洛阳太学入读,而洛阳太学,又是大晋皇庭绝大部分英才汇聚之所,就凭孟家的手段,他就算有想法,又能如何?
弄巧成拙是很愚蠢的事情。
白长姐自言自语,似乎是在想办法,鬼母白氏、程二郎、杨三童等人也都在各自沉思,显然同样是在帮孟彰想办法。
孟彰更配合。
他笑了笑,就像是完全没有惋惜一样。
“诸位不必为此烦扰,我毕竟也是孟氏一族的儿郎,且多得族中看重,我也就是还未曾去见过我高祖,不然,他总是会给我想办法的。”
“我高祖任安阳郡城隍,乃是坐镇一郡的封疆大吏,我没有办法的事情,未必就为难得了他。何况除了我高祖以外,族里也很有些底蕴……”
“总还是有办法的。”
“孟氏……”白长姐的目光有一瞬间变得异常复杂。她深深地看了孟彰一眼,似乎是在探究孟彰这话,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的。
孟彰无辜地回望过去。
白长姐的视线便压低了下来。
罢了,不论彰阿弟到底是不是因为看破了他们一时兴起演出的那场戏所以有意无意在他们面前提起孟氏,结果总也是一样的。
何况,就算真是彰阿弟有意而为,也是他们这边厢先起了算计的。
白长姐无奈一笑,手上动作不停,直接从袖袋里摸出一个破旧的小囊。
鬼母白氏、程二郎、杨三童这些人显然知道这个小囊对白长姐的意义,哪怕早有预想,到这个小囊真的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时候,他们一时也还是很难控制自己的脸色。
只是饶是如此,他们也没有谁开口阻止。
哪怕是他们之中最后省过味来的杨三童,也只是抿了抿唇,神色复杂地看了白长姐一眼。
白长姐低着头,将那小囊翻开,从里头拿出一枚灰朴扑的石块来。
但很快孟彰就知道自己认错了,人家其实是玉质的。
白长姐郑重地将这灰朴扑的玉叶送到孟彰面前。
“它应该能够帮上你。”她道。
孟彰深深看了白长姐一眼,没有犹豫,接住了那片玉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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