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彰的声音落下,诸位店铺的管事也是没有了言语。
清平喜乐?
若只是郎主自己的话,他现在的生活也已经远远越过这四个字去了。
……那就不是郎主自己,而是更广阔的、更庞大的群体。
一众管事都有些无奈。
自家摊上了这样的一个郎主,能不无奈吗?
可在同时,一众管事心头也都有激昂的情绪涌动不止。
“……这可是一笔大生意。”一位管事近乎梦幻一样道。
其他的管事虽然都没有说话,但面上眼底,尽都是赞同。
可不是吗?
这天下,千金难买称心如意,而在称心如意之外,天下清平喜乐,就更是想都不敢想!
如果他们能做成这样一笔大生意的话……
莫说传闻中的那位陶朱公,就算是大商吕不韦,也得在他们郎主面前退后一步。
做吗?
各位管事暗下交换着目光。
做了!!
那些管事忽然一整面上神色,又齐齐整理过身上袍服,端正拱手,深深与孟彰拜得一礼。
“我等,愿为郎主附翼!”
哪怕在听到那句低语时候就有所预感的孟彰,这真正面对这一幕的时候,也还是不由得愣了愣。
这真的是……
他知道的商贾吗?
沉默少顷,孟彰从宽椅高案后站起,拱手郑重回拜得一礼。
“多谢诸位。”
那些管事站直以后,却是直接就跟孟彰讨论起来。
“郎主,虽然说你的决议基本可行,但就目前来说,我们却不应该一股脑将这些决议宣布出去。”一位管事先跟孟彰开口道。
另一位管事也点头道:“郎主,不同的商铺,得在这些布置中做出不同的调整,才能将其中的利润发挥到极处。”
“是的,”更有一位管事脸色端重,接着道,“起云符、行雨符、聚水符、凝露符……不同的符箓种类,各地的价格也都不同,我们需得细致着来,不能将它们一概而论。”
中央处的一位管事也道:“再有,郎主,这些事情若只是我们这几家商铺来做,怕是杯水车薪,无补于大局,我们或许还可以拉拢更多的商铺……”
“虽然各家店铺都是逐利,但郎主,天下泱泱,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那位管事道,“利与利也是不同的。”
“就像郎主一样,郎主要清平喜乐,有的人或许是想要这样的名望,想要这样的功绩……”
“郎主,世家以名望固位,望族要名望晋位,寒门要名望充实根基,平民要名望改易命数……名望,也是一种商品啊。”
一众管事尽数停了下来,只愣愣看着这位一语道破天机的同侪,脸色震惊。
他们真没想到,他们里的一位同侪,居然是这样胆大的……
但越是听着,他们的心思也越是动摇。
好像,还真的是这样的哈。
好像,确实是能说得通的……
孟彰也凝神听着。
“如果我们没有动作,那些店铺追逐的只是香火,只是银钱,那自然无从谈起,但郎主……”
“你要的是清平喜乐,不是名望,也不是香火,甚至也不是那些平民的感激,如此,你手中握有的筹码,便足可引动那些人的心思。”
“那些人,只要他们想到了这一点,不需要郎主你多花心思,那些人自己便会争抢着做事。”
这话说完,那管事又自一整衣袍,拱手对孟彰深深一拜。
“仆妄言,还请郎主责罚。”
孟彰起身离开宽椅,快步走到那位管事近前,亲自伸手,将管事给扶起。
“不,先生高见,一言惊醒梦中人。”他正色道,“彰受教了。”
那管事不意自己竟受如此礼待,一时也有些失措。
“仆……”
孟彰笑看着他,摇头道:“此事正如先生及诸位管事所说,非是一股脑就可以办成的,更多细微、差异之处,需要做出相应的调整。”
“彰年幼,于这等事情不过一知半解,便尽数托付给先生及诸位管事。”
“待诸位回去后,还请尔等将心中所想、所算整理成册送来,待彰细看过,确定无碍,便会发行下去。”
“劳烦诸位了。”
孟彰退后一步,拱手一拜。
明明是主,却在给他们拜礼……
一众二十余位管事下意识地就想要避让,但他们想到了什么,最后却是默契地在原地站定,完完整整地受了孟彰的这一礼。
认真计较下来,这也是一场交易。
郎主以诚、以礼、以敬厚待他们,他们也将为他竭尽所有。
待孟彰站直以后,他们才同时回拜。
“郎主放心,我等必不负郎主所托。”
至此,交易达成。
目送着那些个意气昂扬的管事们离开,孟彰面上也缓缓地拉出一个笑容。
大商谋国……
果然不假。
虽然孟彰店铺里的这些管事们还到不了大商的地步,但也已经有一点雏形了。
尤其是那位叫谢葛的管事,更是叫人惊喜。
孟彰确实有很多想法,在这方天地里,勉强算是别出机杼、天马行空,但要真正将这些想法着落到实处,让它们完美地契合他最初的料想,却还需要有人来践行,需要有人来帮着把控。
他原本还以为自己可能需要多分出一些心思来的,但没想到,完全不需要他来。
这天底下,果真不是没有能人,而是能人们没有得到他们需要的栽培,更没有得到他们必要的重用。
马车停了好一阵都没见孟彰从车里出来的车夫没有打扰,只静默地坐在车辕上,等待着车厢里孟彰自己出来。
马车里,孟彰低头,将手中的那些店铺契纸给重新收回随身小阴域里,转而取来校场的那一张地契。
孟昌察觉到孟彰的传召,手中长`枪利落在空中挽出一个漂亮的弧度。
“今日便先到这里。”他收起长`枪,对侧下方的副将道,“你领着他们做演练,我去去就回。”
那副将也收起了长矛,问道:“主君传召?”
孟昌点头,全不耽搁,带着长`枪就走。
洗去一身汗水,孟昌换上干净的袍服,又叮嘱了幕僚两句,便要离去。
幕僚丁墨唤了他一声:“郎主。”
孟昌停下脚步,回身看他:“什么事?”
幕僚丁墨皱眉道:“主君这次传召郎主所为何事,郎主心里可有计较?”
孟昌摇头:“你不也没有?”
幕僚丁墨沉默看定他。
就是没有,他才会这样的忧心!
孟昌笑了一声:“不管是什么事,都得待我去见过主君再说。”
说完,孟昌放下帘帐,大踏步走出去。
幕僚丁墨叹了一口气,却也快速整理了心情,继续翻阅着手上的卷宗。
孟昌不意自己相应孟彰的传召以后,会是出现在一方庭院中。
他定了定神,在庭院中停下。
孟彰看了外头一眼,开口道:“进来吧。”
孟昌这才迈开脚步走了进去。
见得坐在上方的孟彰,孟昌直接低头,拱手与他行礼。
“某孟昌,拜见主君。”
孟彰点了点头,也不东拉西扯,直接就跟他道:“今日请你过来一趟,其实是有些事情要与你说一说。”
孟昌静神细听。
“你可知近来天气有异,雨水在减少?”
不料,孟彰开口便是一个问题。
孟昌错愕少顷,才连忙摇头:“某不知。”
他是真的没有关心这个问题。毕竟,他长年待在校场里修炼和练兵,没有注意到这天气的差别。
孟彰也已经料到了。
他随意点头,又跟孟昌道:“我请你来,是想要提醒一下你这件事,也想要让你们多做些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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