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样丰沛充裕的先天元气,拿来补强自己的根本,夯实自己的根基,踏碎更前方的门槛不好么?非得用来“长大”?
“长大……”
孟彰呢喃了一句,目光定定看着孟安。
目光乱颤、心慌茫然的孟安不经意间对上了孟彰的目光,激烈颤抖的身体一点点地缓和下来。
他紧抿着唇,固执地回望孟彰,也看入孟彰的眼底。
孟阳、孟商和孟松也渐渐安静下来。
“阿兄说长大……”
在一片并不凝固、并不憋闷的安静之中,孟彰开口说话了。
“但阿兄自个问一问,真的是我们长大了,就能够解决这些问题了么?”
长大了,就能够解决么?
作为小儿郎,他们有许多烦恼,受到了许多有形无形的桎梏与排斥,可当他们长成郎君,也必定还有更多更复杂的问题等着他们……
孟阳、孟商和孟松不说话,但孟安却忽然重重地摇了摇头。
“不能!”他说道。
孟阳、孟商和孟松偏了头来,看向孟安,却看见孟安嘴角扯开的僵硬弧度。
“他们不会的,这阴世到底是个什么世道,我们谁还不知道呢?!”
丢失了肉身这个驻世宝筏的阴灵们,根本就是跌落在水潭里各自求生的遇难者,平常的时候,大抵还能维持个表面上的和睦稳定,可真到了关键时候,真到了情绪被刺激、心绪浮动失控的时候……
所有的条框都将是虚妄,所有的是与非都将直接叩问本心!
孟阳、孟商和孟松各自收回视线,沉默不言。
鬼话连篇,人心隔肚皮,从来都不是虚言……
孟安并不看孟阳、孟商和孟松这三个与他相伴已久的孟氏小儿郎,他看着孟彰,也只看定了孟彰。
“十七郎,你且记得,在这阴世里,不,在这天地内外,不论是对谁,都得保持相当的戒心,不可全然放松警惕,托付信任。”
“包括我!”
包括孟氏一族,更包括孟梧这个高祖!!
虽然孟安没有将最后那一句话说道出来,但这一处亭台里的其他四个小儿郎,又有哪一个,真听不出呢?
所以哪怕在这一刻以前,他们还有很多的话想要述说,还有许多有趣的玩器没有一道把玩过,还有更多美味的小食甜汤没来得及品尝,这一场共聚也已经到了结束的时候了。
早前议定的散去时间到了以后,孟商作为小主人,亲将各位小郎君送出府门,看他们在婢仆的簇拥下离去方才转身回府。
他一路往里走,目的非常明确,并不是那座属于他的参商院,而是正院。
正院书房门外,管家也正在等候着他。
“高祖在忙吗?”他问。
管家躬身一礼,随后亲自帮他挑开门帘,“郎主正等着小郎君呢。”
孟商并不惊讶,他随意点头,抬脚往里走。
门帘挑开之际,有风顽劣卷入,转过书房主位那厚重的条案时候,更玩闹似地掀动摊放在那里的书页一角在空中划出一点细微的弧度。
孟商听见了动静,却没有往那边厢瞥去一眼。
他看向了窗前的案席上。
那里一副棋盘打开,上面黑白棋子差牙交错。而这个书房的主人,孟澄正执了一枚白子在手,细细打量着棋盘上的局势。
孟商无声一礼,在棋盘对面落座。
“啪嗒……”
不知过了多久,寂静的空间中落下一声脆响,然后才有人声闲闲传来。
“人你也见过了,怎么样?”
说话时候,孟澄也不抬眼看人,而是直接从对面的棋篓子里捡了一枚黑子拽着,更认真地斟酌判断棋盘里的局势。
“金麟之资。”孟商答道。
孟澄轻笑一声,终于抬眼看来,“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么?”
孟商没有应话,孟澄自个悠悠然开口,“若不是看见这份资质,孟梧那家伙也不会那般花费心力……”
孟商低了低头,掩去眼底快速滑过的羡慕。
但他瞒不过对面的郎君,孟澄比他认知中的更为老练,也更为了解他。
“你很羡慕?”
孟商听见了孟澄的问题,犹豫一瞬,他苦笑着点头。
“是有一点。”
孟澄看他一眼,又自低头,将手中的黑子放入棋盘之中。
孟商目光微凝,也去留心棋盘上那黑子的位置。
那一处棋盘的局势并不复杂暴烈,甚至可以说是和缓。
孟商心下微松。
孟澄笑了笑,又从自己身前的棋篓子里取了一枚白子来。
“如果你想的话,我也可以……”为你跟族中争取,腾挪出相当的好处来,但你……
愿意么?
孟澄的话只说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只显于眉眼之间。
纵然孟商并没有抬头细看对面的孟澄,但他也已经完全领会了他的意思。
“多谢高祖费心。”他当即摇了摇头,“但孙儿资质拙劣,怕是会浪费了族里的资粮。”
孟澄拿着棋子的手一顿,又一次看向了孟商。
孟商坐得笔直,神色未有动摇,即便这是今日里,孟澄头一次这般正色认真地打量他。
“看来,”孟澄面上略显惊奇,“你是真的被那小十七折服了啊。”
孟商低了低头,只道,“十七郎……比我清醒,也,比我看得更远。”
孟澄若有所思,半饷后将手里的白子丢回棋篓子里。
“罢了,你既是这样说了,便随你去吧。”
孟商心下微松:“多谢高祖。”
第30章
孟彰踏入玉润院书房的时候,孟梧先就抬头,奇异地看了他一眼。
可他到底还是没有询问什么,只提醒他道:“修行之前,须得先静心。”
孟彰略低头:“孙儿谨记。”
孟梧想了想,放下手里拿着的书卷,转而从袖袋里取出一份信函递到孟彰面前。
“这是?”孟彰有些奇怪,但莫名的又有一种预感。
孟梧笑了一下,并未回答他,只是又将那封信函往孟彰的方向推了推。
孟彰双手将那封信函接了过来,目光在那信函的扉页上扫过。
果然,这封信函并不是其他,而正是洛阳太学那边的回函。
孟彰抬眼看向孟梧。
孟梧这才道:“打开看一看。”
孟彰将信函翻了过来,却见那信函上封口的腊印完好无损。
早一步拿到它的孟梧居然没有打开过。
孟彰拿着信函的手指微不可察地顿了一顿,便就很自然地将腊印破去,将信纸从里头抽了出来。
这封回函很官方也很正式,但内里的意思亦同样明白。
——孟彰得到了洛阳太学的入读名额,当择日前往洛阳太学录名,正式进学。
孟彰看了好一会儿,才将信纸放下。
身前忽然探过来一只手,那手向着他打开……
孟彰抬头看过去,果然就是俑人梧。
“有什么好奇怪的?”俑人梧随意道,“我也还没有看过洛阳太学那边的函书呢。”
孟彰将手里的信纸放到俑人梧摊开的手掌上。
俑人梧的手收了回去。
孟彰看了看俑人梧,在他对面寻了个位置坐下静等。
俑人梧看完了信函,慢条斯理地将信纸折叠起来,重新放回到信封里。
看着又一次被送到他面前来的信函,孟彰也有点奇怪,但还是伸手接了过来。
“有什么呢?”俑人梧却是轻松得很,“这封书信原就是洛阳太学那边给你的,你拿着它,才是理所应当吧。”
说到这里,俑人梧掀起眼皮子瞥了孟彰一眼,略略坐正了身体,直面孟彰。
“有些话,先前因为这封书函还没有送到,我不好先问你,但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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