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到底是让他失望了,他没能从马车的各处暗格中找到任何能用的东西。
那里放着的就是些茶盏、茶壶等日常用具,几乎毫无杀伤力。
就算拿来砸人,都未必能够伤到人。
孟彰沉默半响,到底是将这些暗格又给关上了。
他不能这样干坐着!
感受那越渐浓郁厚重的凉意,孟彰闭上眼睛,全力感应自身。
他是这个梦境世界的主人,这个梦境世界与他存在莫大的关联,只要他找到这种联系,他理应能够对这个梦境世界施加影响。
他可是住在郡城隍府里的,有孟梧这位郡城隍看护,又有郡城隍府里的一众护卫看守,对方想要对他做些什么绝对不容易。
只要他不先自乱了阵脚,情况就没有那么糟糕。
第9章
约莫是孟彰在梦境一道中确实有那么几分天赋,再兼之孟彰那远胜于寻常阴灵的灵魂本源,他竟然渐渐地把控到了这一个梦境世界的边界。
那是一种相当奇妙的感觉。
他明明身处梦境世界里,却又在同时俯瞰着这一方梦境。
在其内又高于其上,更是这一方梦境世界的根源……
孟彰就像是发现了好玩的玩具,沉迷不已,下意识的便待要再玩上一阵。
但一浪又一浪从梦境世界之外冲击过来的浪潮惊醒了他。
他眼下并不安全!
孟彰回神,立刻试图去掌控这方梦境世界。
第一次,他失败了。
梦境世界岿然不动,甚至都不曾给予他丁点反馈。
孟彰很快明了其中的关窍。
他步子迈得太大了!
分明才第一次直面属于自己的梦境世界,就妄想要去掌控梦境世界,尤其是正在面临他人冲击的梦境世界世界,没叫人……
孟彰正这么庆幸着,忽然听见一声细微的裂帛声在梦境世界边沿响起。
他心颤了颤,来不及查看情况,便即沉定心神,尝试着去加固梦境世界的壁障。
幸而那条出现的梦境世界裂缝还太过细小,也幸而孟彰在梦境世界的天赋颇为不俗,在他强烈的意志引导下,那条刚刚出现在梦境世界壁障上的细小裂缝快速弥合,直至完全消失。
“咦?”
在那条梦境世界裂缝修补上的那一刻,孟彰听见了一声甚为惊奇的声音。
这其实不重要,真正另孟彰既惊又疑的是,那是一道童声。
这声音落在孟彰心头耳边的那一瞬间,孟彰的眼睛微微恍惚,竟然不自觉地回想起了一个画面。
黑沉的道路中,一盏灯笼护着一点微光,灯笼纸面上,上千上万的孩童相互嬉戏玩闹,面上尽是喜乐……
也是到了这个时候,孟彰那越发混沌的意识中方才快速闪过一个念头。
他昨日是真的看见了什么的,但很可惜,当时的他入眼就忘了,只在认知里留下少许警觉。
那警觉开始时候虚薄浅淡,以至于他当时轻易就错过去,不曾专门提醒孟梧,随着时间流逝,那警觉越渐浓郁,他慢慢上心,却又下意识地将事情拖延……
想明白的那一瞬间,孟彰几乎苦笑。
这一次可真是,给他狠狠上了一课啊。待他再次醒来,他……
孟彰不甘心地睡过去了。
也就是孟彰意识彻底陷入混沌的那一刻,他的舌根处悄然出现一枚漆黑宝玉。
宝玉上凝固的黑色一层层地涌动,甚至径直冲出宝玉之中,向着孟彰神智快速蔓延而去,然后一圈圈将孟彰神智护定。
孟彰这边的情况落入孟梧眼中,孟梧先就松了一口气,随即半点不慢,更往孟彰的玉润院所在送去一道法力真元。
玉润院中堪堪破去的屏障终于又稳定下来。
孟梧抬手,托起手中的城隍印。
城隍大印上磅礴神威涌动,旋即向着东方的某个方向镇压过去。
“鬼母既上门来,不妨来本官这里坐一坐,也好让本官尽些地主之谊,如何?”
孟梧面色威严,但内里情况到底如何,他自己心里清楚。
城隍大印乃一郡城隍的身份象征,更是城隍权柄所在,持城隍大印领受城隍神位者,自然可以借这枚大印调动阴世皇朝的力量,镇压一切不臣。
可这其中,却有一些例外。
就譬如,现在孟梧对面那鬼母。
其实鬼母还不是叫城隍最头疼的,真正棘手的,其实是鬼母身边的鬼婴。
鬼婴者,不是年少夭折,便是连出生都不能,直接胎死腹中的胎儿。
鬼婴生前未受教化,对世俗种种规矩所知寥寥,又因为早早夭折,胸中怨气远胜其他阴灵,此等种种因由,削弱了城隍大印面对他们时候的威能。
尤其是那些胎灵。
再有,城隍大印所以能有远胜普通灵宝的威能,是因为有人道规矩及汇聚而来的人念增幅。
可以说,根本就是人道规矩及众生在加持。
但那些夭折的鬼婴及胎灵……
说真的,除了似少数似孟彰这般药石妄效的病夭,剩余的不都是因为人世成人所造就的种种厄难、痴妄而被终结阳寿,落入这阴世天地中的?
虽说那些鬼婴及胎灵的死,缘故在那些成人身上,可何尝又不是因为阳世的官吏失职失责?
此等内情,孟梧自然明了,可他也没得选择。
鬼婴、胎灵有强有弱,强的不少,弱的更多,倘若他下手不仔细掂量着些,谁知道这一道掌风横扫过去会不会带走葬送几个鬼婴胎灵?
鬼婴胎灵本就算是他们这些城隍的怨主,再要打杀……
一个两个倒是不碍,但数量多了,孟梧可就麻烦大了。
如今他这真的是,轻不得,重不得,只能在保护好孟彰的同时,尽量和这位鬼母沟通了。
希望能有个好结果。
孟梧心中暗叹,看着那城隍大印锁定的方向沉默。
“我不是来见你的……”
厚重阴影处,有一个细弱怯懦的声音响起。
只听这声音,所有人都能勾勒出一道单薄悲怯的身影。
可孟梧却不敢小瞧了去,他甚至更缓和了声音。
“哦?那鬼母这回到我府上来是……”
那边久久没有声音,直到许久,才有声音传来。
“我的孩儿们……想要见一见他们的兄弟……”
孟梧心头一沉,面上却不显,只问道,“兄弟?我府上,竟然也有鬼母你的小郎君?”
“有的……”那声音胆子大了些,急急地回答道,“昨日里他们才刚见过呢。”
孟梧心里的那点不祥预感瞬间成真。
他反倒沉默了下来。
半饷后,他侧头,问站在他左后侧的孟棕,“我城隍府上,近日可曾招引过新的童仆?”
孟棕垂首,应道,“回禀家主,并没有。”
孟梧应了一声,再转头看向那黑暗处,“鬼母也听见了,我这府上,近日并没有招引童仆,怕是没有你的小郎君。倘若鬼母你诸多小郎君里有不见的,不妨再往他处找一找,或许能找见呢?”
那鬼母久久没有应声。
孟梧却不敢放松,反而悄悄摸向了袖袋,拿住了一柄戒尺。
“……他明明就在这里!你想要干什么!为什么不让他们兄弟相见!!你对他做了什么!!!”
瞬间拔高的声音响起,尖利又满是怨怼憎恨。
从那声音传来的方向,厚重又悲戚的绝望汹涌而来,直压人心。
在那绝望之后,还有不顾一切的疯狂!
“小郎君!小郎君!!你在哪里?!阿母来找你了,你别怕,阿母来了!!”
孟梧脸色也在瞬息间沉了下来,他手从袖袋里拿出,高高举起手中的戒尺。
“本君再说一遍,这城隍府里没有鬼母你的小郎君,鬼母你要找人,请往别的地方去!”
“别在本官这里发疯!!”
随着话音一道落下的,还有那柄戒尺,以及戒尺周遭陡然暴涨的灵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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