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抬头,眉眼间也不见有其他的变化,但他的感知,却锁定了一个方向。
直到那些气机尽数退去,孟彰的感知也才收了回来。
——太学,立足于阴世天地里,显然也不似表面上看起来的那样轻松。
当然,孟彰也知道,太学的境况不会太糟糕就是了。
孟彰无声笑了笑,脚步不停,前进的方向却是自然地一转,走入了童子学的院舍范围。
才刚刚看见童子学的院门,孟彰就见到了等在侧旁小亭里的谢尚。
谢尚也似乎发现了孟彰,他抬眼看过来,遥遥对孟彰颌首。
孟彰走了过去,在谢尚对面坐下。
谢尚面前摆有一套茶具,孟彰坐下的时候,一杯煮好的茶水便送到了孟彰面前。
孟彰端起茶盏呷饮了一口。
“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回到太学里来,”谢尚也端着茶盏,叹息一般地道,“我才刚得了一包好茶,但现在都留在府上,没带出来。”
“原还想着要请你尝一尝的。”
孟彰笑:“是吗?那确实是有些可惜了。”
谢尚看他一眼,又说:“不可惜,我正好能借这个机会请你到我府上一趟。”
孟彰目光抬起,看向谢尚。
谢尚道:“阿远这一阵子都没抚琴,我正念着这件事呢。听说阿远的琴艺又进益了……若是有你在,阿远该是能考虑考虑一下的吧。”
孟彰的眉眼弯了起来。
“原来师兄你打的是这个主意……”
他道:“琴原就是心声,抚琴惯来又与心境相关联,阿远若是没有那个心境,他抚琴又如何,总是差了那么一点。师兄你还是先做好心理准备才好。”
谢尚不由得瞪了孟彰一眼。
“我就是这样想一想,师弟你也非得要让我清醒吗?”
孟彰抬了抬手中杯盏,遮挡去唇边扬起的弧度。
“原是这样……”
“误会师兄了,”孟彰道,“师兄请吃茶。”
谢尚看看他,又看看手上拿着的杯盏,很有些无奈。
“这是我的茶。”
孟彰问:“有什么问题吗?”
谢尚一阵默然,最后摇摇头,将手中杯盏举起,大大地呷饮一口。
待到茶水浸润过魂体,被安抚下来的谢尚才道:“自然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孟彰笑了笑,却是道:“多谢师兄。”
谢尚看他一眼:“小事而已。”
顿了一顿,谢尚又问孟彰:“你缺了这一段时日的功课,如今销假回来,可有准备好了?”
孟彰颌首。
谢尚放松了些:“那就好,那就好。”
“也是,”他自己又道,“童子学里的先生都很是亲善,你既已在张学监那里告了假,如今归来,先生们必不会太过严苛。”
孟彰笑着,又举起茶盏呷饮茶水,感受着茶水流淌过魂体的每一个角落。
谢尚这时候在童子学外头等着孟彰,原也就是为了确定孟彰此时的状态。
谁都知道孟彰既然从孟府走出,来到太学里上课,身上身外的事情自然都是处理好了的,但谢尚还是不放心,想要亲眼确定一下。
他也有足够的理由。
“这一段时日你不在太学里,太学很是发生了一些变化,阿彰你可知道了?”谢尚问。
孟彰放下杯盏,点了点头,道:“知晓一些,并不是太清楚。”
谢尚面上的笑意浮起,又很快低敛。
“说来,太学里这段时日的大部分变化,都与那一日天地间显化的道则有着关联。”
谢尚说到这里,抬起目光来看了孟彰一眼。
孟彰面色微动,有些了然:“审判道则。”
从孟府的马车不断靠近太学范围时候,孟彰就知道了。
眼中所见,魂体所感觉,这诸多信息汇总,最后得出的结论几乎不用怀疑。
谢尚也是颌首。
对于孟彰的灵敏,他是一点都不惊讶。
就似这会儿,谢尚也不多说什么,直接从随身的小阴域里拿出一本簿册来推送到孟彰近前。
“这是太学里新修正的规章,也包括了童子学的那一部分的,阿彰你记得细看。”顿了顿,谢尚又道,“这段时日以来,学里管得比较严。”
孟彰眉眼间又浮起了笑意。
“早先时候,学里难道就管得不严了吗?”
谢尚想了想,也点头道:“这话倒是不假。”
“但是这一次,学里新修正的规章却又比早先时候更细致了。”他很有些喟叹。
孟彰将那簿册拿了过来,一页一页地翻过。
他的速度很快,不过几个呼吸间,那本很有些厚度的簿册便被他给翻完了。
并没有很过份,孟彰想。
这份簿册虽然有些厚,但其中的内容更多是在描述界线。相比起早先时候的模糊要求,这一份章条却是明确了很多。
“多谢师兄。”孟彰将那簿册收入了随身小阴域里。
谢尚看得摇头:“我也就是将它给你带过来而已。你其实并不需要它。”
真正品格高尚、行止规正的人,又哪里需要这些条章来训诫明确?
谢尚暗叹了一句,却重又问起一件事来。
“阿彰你什么时候得了空闲,也往我府里去坐一坐?”
孟彰看看他,心里已然明白。
真正想要见他的,其实不是谢尚,甚至都不是陈留谢氏,而是谢远。
有谢娘子在,陈留谢氏在他这里便总存有一分联络。再有谢尚、谢远作为桥梁,陈留谢氏与他之间的联络足够了。
再多,别的有心人就该多想了。
何况现在的孟彰也就是一个小郎君,或许展现了潜力,但还影响不了大势。而陈留谢氏,它主要的布置,都在当前的时局里。
谢远的话……
该是行雨符那件事情了。
“若是不麻烦的话,就今日吧。”孟彰道。
“今日?”谢尚几乎都不犹豫,直接笑着点头,“那行,就今日。”
“今日下了学,”孟彰道,“还请师兄等等我。”
童子学里的授课跟太学的授课是不太一样的。童子学里的授课,几乎每一日都会有,不似太学其他成年生员一样,有着相当的自由度。
谢尚当然也明白。
“你放心。”他道。
孟彰又闲坐了一阵,听谢尚说起这段时日以来太学里的一些变化。
谢尚在这方面确实很有资质。
孟彰就从谢尚跟他说起的这些不大不小的事情里,又确定了一些世族很是微妙的调整方向。
眼看着时间差不多了,谢尚便渐渐停住话头。
孟彰将杯盏里的茶水饮尽,跟谢尚告别,离开了这一处小亭。
谢尚才刚将小亭里的杯盏收拾好,就看见了从小路尽头转出来的罗学监。
他也不慌,大大方方从小亭里走出来,跟罗学监一礼。
“是尚郎君啊。”罗学监道,“你来这边见孟彰?”
谢尚颌首,解释道:“孟师弟这段时日不在学里,偏偏学里又多了不少变化,我担心孟师弟,便来走一趟。”
罗学监笑着赞道:“你有心了。”
“你见过他了?”他又问。
“是。”谢尚道,“才刚跟孟师弟在那边坐了一阵,不过现在孟师弟已经进去了。”
罗学监道:“看这时间毕竟也差不多了。”
“你也去吧,”他又对谢尚道,“我不留你了。”
谢尚行了一礼,果真退去了。
罗学监站在他身后,看着他的背影,也很有些满意。
有没有别的用意且不说,只作为引导孟彰在太学里进学生活的师兄,谢尚是合格的。
不独独是作为引导孟彰在太学里学习生活的谢尚足够合格,作为孟彰在太学里的书童的顾旦也同样合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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