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彰毕竟幼年夭折,又是病夭而亡的,身体实在不好,这发质、发量就更不能看。
“再怎么折腾都是那样的,”孟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说道,“就只尽力给梳两个总角就行。”
女婢原本还想着再找一找办法,这会儿听得孟彰的吩咐,看了孟彰一眼,索性就不挣扎了,莹白修长的手指拿着牛角梳快速滑过几下,就将孟彰的头发给从中间分成了两半。
紧接着,两个用发带绑起来的总角也就梳好了。
女婢福身一礼,往后边退去。
孟彰朝镜子里的自己看去。
小小儿郎头扎总角,身穿宽袖长衫,下着黑色长裤,脚踩一双雪白短靴……
虽处处不见奢华,却有隐隐华彩相随。
就像薄云随着皎月,又像薄光映着宝珠。
孟彰不由暗叹:这真就是低调到极致的奢华了。
饶是跟随在孟彰身侧已有些时日的青萝,也缓了好一阵才清醒过来。
她眼角余光瞥见那些尚且昏昏然的女婢,心下暗叹,便就低下头去,唤道:“小郎君。”
这一声称呼,打破了一室的静寂,也唤醒了那些女婢。
一众女婢连忙压下视线,不敢多看。
孟彰知晓青萝的用意,也不介意,只点头问道:“阿祖可还在玉润院里?”
青萝回答道:“郎主今日晨早就回正院那边去了,临走时候吩咐仆告知小郎君,请小郎君也往正院里去。”
孟彰沉默一瞬,从镜子里看了一眼那些垂首站着、极力压低存在感的女婢。
“今日里……府上的情况如何?”
虽然孟彰没有特别指明,但青萝还是听明白了孟彰真正想问的问题。
“从今日天光破晓开始,门房那边就忙活了起来。”她想了想,补充了一下语言,“很忙,忙到棕管家接连往门房那边调了几批人。一批更比一批多,但也只能算是勉强支应。”
“是谁送来的?”孟彰顿了顿,问道。
青萝回答道:“是各府里的郎君、女郎亲送过来的。”
孟彰一时沉默下来。
哪怕他早有猜测,但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过分。
送一张拜帖而已,只叫各家府上的管家走一趟不就行了?除非那些处境相对穷困,没能在府里养出一个管家的,那倒是可以理解。
但都是各府里的郎君、女郎亲自跑郡城隍府里来送拜帖……
这就离谱了。
第39章
青萝觑了一眼孟彰的脸色,补充道:“还未分家立府的几位小郎君,也都来了……”
孟彰道:“他们府上是他们自己来的吧?”
孟阳、孟商他们跟孟彰曾有过一次共聚,相互之间也没闹红脸,算是有些交情。
起码比起其他的孟氏族人来说是这样。
所以那几位叔祖和伯祖大概能更坐得住。
青萝点头。
孟彰往外头看了一眼:“现在呢?他们回去了吗?”
青萝又点头。
孟彰低头笑笑,再抬起头来时候,他收回手:“摆膳吧。”
青萝一福身,先退到一侧,等孟彰从她面前走过去,她才也跟着出了内室。
待吃过饭,孟彰便往正院去。
他才刚走出玉润院,就看见了快速来往奔走的纸人俑仆们。
孟彰脚步慢了一瞬。
连府里一直收着的那部分纸人俑仆们都给调出来了,可见眼下这郡城隍府里到底有多忙碌……
见得孟彰,那些纸人俑仆相比起寻常阴灵可谓过分僵硬的面容动了动,齐齐停住脚步,来跟孟彰见礼。
“小郎君。”
“小郎君……”
孟彰点头,便在这些纸人俑仆让出的道路中走了过去。
他走远了点,那些纸人俑仆们才又各自往自己的目的地跑去。
也许不是孟彰错觉,他还听到了些木然的、杂乱的的声音在快速交谈。
“小郎君原来是长那个样子,果真风度不俗……”
“刚刚我好像离小郎君比较近?啊,我都没反应过来……”
“不单单是你,我也没反应过来。说来我们这次被管家从库房里带出来,就是因为小郎君啊……”
“是啊,我都还没有跟小郎君道谢呢!若不是小郎君,我都不知道要在库房里呆到什么时候呢,我已经在库房那地方呆得太久了……”
“呵,你说你在库房里呆得太久了?有我呆的时间长么?我都快要沉眠了!管家将我唤醒的时候,我身上还积了一大片灰尘呢!”
“谁不是呢?!”
“你们一个个的,都不过是等闲!你知道我们那个库房里到底有多少纸人俑仆睡着睡着就再也没有醒过来的?!”
这句话一出,所有声音都没了。
既是为了那些沉睡过去再没醒来的同类们,也是因为它们实在没有其他的话语来驳斥了。
“所以找个机会,跟小郎君道谢吧……”一个声音忽然道,“如果不是小郎君,我们中的一部分是真的要沉眠,然后再醒不过来了。”
纸人与俑仆本来就不是正经的生人。它们是阳世的生灵为了寄托对亡人的美好祝愿,向有道真人求取得的一份照顾。
所以它们没有生灵都会有的灵魂,只有虚幻的、浅薄的灵识和被贯注在它们形体之上的那一点力量。
也所以,如果它们一直被封存在库房里而得不到阴灵气机浸染的话,它们的力量会散去,它们的灵识会蒙昧甚至熄灭。
真到了那种程度,它们也就算“死”了。
没有任何存在会甘愿接受自己的泯灭。
哪怕是它们这些灯烛一样的、必须要供阴灵差使才能够继续存在的造物也一样。
孟彰脚下不停,只有微微垂落的眼睑证明他真的将那些话语都听在了耳里,也只有它能够证明孟彰此刻有在心里盘算着什么。
然而,当孟彰走到正院外头,远远能看见正院的匾额的时候,他暗自摇头,放弃了方才那乍闪的灵光。
纸人与俑仆……
作为造物,它们是与它们的主人之间的联结远超想象的紧密,是完全忠诚于它们的主人、甚至它们的存亡都只系于主人一念。
没有它们主人的允准,它们是绝对不会为旁人做事的。
它们更不会背叛它们的主人。
不论是多么隐秘的事情,只要它们的主人询问,它们就绝对不会帮旁人保守秘密。
所以如果真要用纸人、俑仆来试法或者演法的话,他就只能用属于自己的纸人与俑仆。
可是,面对那样忠诚于自己却又有着自己独立意识的纸人和俑仆,孟彰……
自觉自己下不了手。
那些纸人、俑仆的灵识实在太过脆弱了,就像烛台里的烛火一样,轻易就会被吹灭。
罢了……
孟彰暗道。
还是再找一找其他吧。
反正这阴世里,多的是厉鬼恶灵,也多的是阴兽戾兽。拿它们来炼法、试法和演法也很合适,比那些连反抗都不会尝试的纸人俑仆来可好上太多了。
不过,梦境一道相关的灵感,倒是可以在它们身上试试。或许,还能够将它们那虚幻至极的薄弱灵识给凝练出来呢?
借假修真、从虚幻中走出化作现实这样的法术或者神通效果……
甚至,如果能将它们这些纸人、俑仆那虚幻薄弱灵识当作节点联结在一起,形成类似曾经小说里设定的虫族一样的集群意识,他或许能为自己造出一个管家来。
至于这个管家能不能成为似孟棕一样可以帮助孟梧统筹内外、梳理上下的大管家,那得到时候看那个纸人或者俑仆成形之后的具体效果。
不过都没关系,只要那纸人或者俑仆能成,不论是直接顶上大管家的位置,还是只能屈居其下,对于孟彰来说,都有着相当不俗的好处。
更何况,不说最后的成品效果如何,只要能有一个结果,或者说干脆就只有一个过程,对于孟彰自身的修行也是一种积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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