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彰挑中了你,是他跟你的福缘,你并没有什么对不起我们的。‘对不起’这类的话,往后就不必再提起了……”
谢尚听明白了这位族兄的意思,他渐渐放松下来,不再那么的紧绷了。
剩余的那几个同样往太学学监处提交了申请的谢氏郎君也都陆续开口。
“现在,阿尚族弟你最紧要的事情,不是来跟我们道歉。”
“也不是在这里跟我们叙说学监给你通传的消息,而是……”
“而是尽快赶去学监那里,去见孟彰,做好导引师兄的事情。”
“不错,孟彰和学监此刻必是在等着你,你可莫要让人等太久,那就失礼了……”
一言惊醒梦中人!
“多谢几位族兄提醒!”谢尚腾地站直身体,他先对那几位提醒他的谢氏郎君拱手道谢,然后又团团向着院子里的谢氏郎君一礼,“诸位族兄弟且只管继续,弟须得赶回太学,就先失陪了。”
诸位谢氏郎君也都很理解,各自点头。
“你快去吧,太学里的事情要紧,不必跟我们一样留在这里了。”
“不错,你且只去就是。不过这一回你先退席了,下一回的齐聚可就得你来当这个东道主了啊……”
“早去早回,待回来后,再跟我们仔细说一说孟彰的事情。这位孟氏的小郎君可谓是近来洛阳的风云人物,名头很是响亮,偏生除了孟氏一族,外人很少有能见到他的……”
“就是,神秘得紧,不过听说孟氏这位彰小郎君的生母就是我们谢氏的族人?”
“是,也是旁支,据说是族里一位祖公任职安阳时候留下的血脉,虽然也还跟我们陈留本支来往联络,但到底是距离得太远了……”
“这个不怕。且看孟氏的这位彰小郎君最后选了阿尚作为他在太学里的导引师兄,就知道这位小郎君也是有意跟我们陈留谢氏交好的……”
“这个确实是……”
“说不得待到这位彰小郎君在洛阳里真正安稳下来,就往我们陈留谢氏拜访了呢?到时候,我们不也一样能见一见他?”
“这个倒也未必……”
“哦?为什么这么说?”
“你们没有听说吗?据说,这位孟氏的彰小郎君虽然年少夭折,却是个不喜热闹更喜清静的品格。所以即便他真的往我们谢氏送来拜帖,族里的长老们也应该会多做些考量……”
“这个……”
谢氏各位郎君的话题越渐发散,但这完全影响不到谢尚。
因为众谢氏郎君中年岁最长、威望最重的那一位,此时正代表了院子里的所有谢氏郎君答复他呢。
“行了,莫要管他们,你且先去,万事待回头再说。”
谢尚收敛面上表情,郑重躬身一拜。
“尚便先去了。”
那位年长的谢氏郎君颌首,看着谢尚身影直接消失。
谢尚离开后,院子里的各位谢氏郎君渐渐地收住了话头。
院子里安静了下来,只有淙淙流水托着盛了半盏酒水的酒盏越过几位郎君,向着溪流的尽头流去。
“……是阿尚啊。”
一阵风起,坐在溪流最尽头的那位谢氏郎君探身,将那盏久久无人取下的酒盏捡了起来。
他举杯,将酒水一饮而尽。
“也不差。”
坐在溪流侧上方的一位谢氏郎君笑着开口道。
他也是往太学学监处递送申请的谢氏郎君之一。
“都是谢氏郎君,就差不到哪里,不是吗?”他问。
其他的谢氏郎君沉默一阵,也都扬起了唇角,露出或大或小的笑容。
“不错,都是谢氏的郎君呢。”
几位谢氏郎君笑着点头。
随即,他们中的一位想起了什么,目光直接锁定才刚将手中空荡荡杯盏放下的族兄弟。
“阿远。”他唤了一声,院子里一众谢氏郎君齐齐循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眼里也都露出了明显的笑意。
倒是那位被叫到的谢远,迎着所有兄弟的目光,整个人都有些僵硬了。
“阿远,方才那杯酒,是到了你面前的吧?”
“是啊,阿远,那酒你取了,是不是诗赋也该有了?”
谢远眨了眨眼睛,身影晃了晃,又晃了晃。
“我,我这是怎么了吗?……”
他木然一阵,似乎是终于感觉到了那种昏沉的难受,右手无力抬起,支撑在额角处。
好巧不巧,他左手右手,偏就捂住的两个耳朵。
“好困啊……我,我不行了……我先睡了,不不必……唤我……”
谢远这话说完以后,整个身体又是一软,竟就倚着旁边的院墙睡过去了。
一众谢氏郎君显然也明白这位族兄弟素日里的作风,见谢远借酒醉要躲过这一场诗赋,他们也不惊讶,仍旧在原本的坐席上坐得稳稳当当的。
“阿远族弟他不胜酒力,似乎是睡过去了,现在我们怎么办?要叫醒他吗?”
问是这样问的,但即便是说话的这个谢氏郎君,也没有任何要去叫醒谢远的动作。
笑话,都明知道谢远是在装睡了,他们又怎么可能只凭言语就叫得醒他?
“叫怕是叫不醒的,便且让他睡吧,至于今日因为阿远族弟睡过去而缺失了的这一篇诗赋……”
这位谢氏郎君特意停了停,目光看向睡得似乎人事不知的谢远。
“众兄弟就先给他记上,待日后,再着他补。”
一众谢氏郎君中,有几位很是迟疑。
倒不是觉得这样不行,而是……
“阿远族弟会认账吗?”一位谢氏郎君问道。
另一位谢氏郎君也开口:“就是啊。阿远族弟他好像欠了很多次诗赋了吧?往前欠下的那些……可也从来没见他补上过。”
“往常那是因为我们都没有仔细跟阿远族弟计较,但这一次……诸位族兄弟如何且另说,只我自己,是再不愿放过他去了的!”
一众谢氏郎君听着这话,面面相觑片刻,终于有人犹犹豫豫地开口问:“族兄打算……如何不放过他?”
院子里的一众谢氏郎君若有若无地瞥着溪流尽头的角落处昏睡不醒的谢远。
谢远仿佛仍是无知无觉,但这院子里的谢氏郎君没有一个会信他的。
“我闻说阿远族弟的书房里,藏有一架宝琴?”那位谢氏郎君笑着问道。
其他的谢氏郎君也都听明白了他的意思,一时尽皆倒抽凉气。
“这,是不是太狠了些……”一位谢氏郎君问道。
其他的谢氏郎君也都暗下点头。
如今这院子里的谢氏郎君,都是在这阴世里一同相处了起码有十多年的族兄弟。谁又真的不知道谁?
旁的不说,谢远爱琴这一点,是场中所有人都知道的。
族兄弟之间彼此开一些玩笑做个玩闹,本是平常,但若是将主意打到族兄弟的爱物上去,就未免过份了些……
这时候的谢远似乎也睡得不甚舒服,皱着眉头蹭了蹭胳膊。
院子里的一众谢氏郎君齐齐抬眼看他,见他又睡了过去后,又都一怔,竟不知道自己是憋着一口气的还是松了一口气的。
要不,还就是别阻止那位族兄了……
大抵是被气糊涂了,好几个谢氏郎君面面相觑着,都看见了对方眼里不曾明言的动摇。
“你们都在想的什么呢?!”反倒是最开始提起谢远书房里那架宝琴的谢氏郎君守住的底线。
“我没想要拿阿远族弟的那架宝琴怎么样!我是说,待我们下一次集会时候,得叫阿远族弟将他那架宝琴带出来,为我等弹琴助兴!”
他将自己的主意明白说道出来。
院中一众谢氏郎君齐齐明白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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