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燕巷里的小油铺又有些不同。”罗先生看了一眼他侧旁的甄先生。
甄先生颌首,将话头给接了过来。
“如果我们师兄弟两人没看错的话,那小油铺本身怕就是一件异宝。”
孟庙一路听到这里,只觉得大开眼界。
“两位先生说,那一整个小油铺店铺,都是一件异宝?”
罗甄两位先生俱都点头。
孟庙不过只是略一细想,便连连咋舌。
“一件能够供人自由出入、生活、修行的异宝也敢大咧咧地摆放在这帝都里,那小油铺的主人还真是豪横啊……”
罗甄两位先生也都是赞同点头。
可不是么?
那般厉害的一件异宝,也敢大大咧咧地放出来,就不怕那些顶尖世族或者是皇族司马氏里的什么人看中,直接就给立下一个名目抢走了?
孟彰道:“毕竟是龙书柳氏呢。”
即便孟庙比孟彰长了一辈,但安阳孟氏毕竟只是一个三流世族,崛起的时间也不算太长,底蕴不足,所以哪怕是孟庙,对于龙书柳氏的了解其实也没有比孟彰好多少。
但罗甄两位先生却不同。
他们今日跟着孟彰走了这一遭,多少也从小油铺那里见到了人家龙书柳氏的几分底蕴,心中自然有些根底。
“确实,毕竟是龙书柳氏呢。”
孟庙看了看点头附和的罗甄两位先生,目光最后停在孟彰的身上,他甚至是直视着孟彰的双眼。
“阿彰,我们往后,是要同他们结交吗?”
孟彰抬眼看他,不答反问:“庙伯父的意思呢?”
他的意思?
如果全按他的意思来,那自然该是能结交就结交啊。
纵然孟彰还没有跟他们说起今日里访友的更多细节,他对那三家的了解全都是从罗甄两位先生口中得来,信息并不如何详尽,可他仍然能够窥见些许那三家的强势和深厚底蕴。
他们安阳孟氏缺的,大抵就是这些。
如果能够同那三家结交来往,能借着机会从那三家中汲取到更多的资粮,他们安阳孟氏定能节省大量的时间,甚至连脚下的道路都能走得更踏实稳当。
但问题是……
这些事情不是由他来拿主意。
孟庙这样想着,对孟彰道:“这等大事,还是得看你的意思。”
他问:“阿彰,你如何看呢?”
孟彰先是一笑,随后才开口道:“我的意思?”
“我的意思就是,一动,不如一静。”
他说着,悠悠地叹了一口气。
“我安阳孟氏的根底,还是太浅薄了。”他道,“尤其是跟他们那几家比起来,更是如此。”
“这样体量狭小的安阳孟氏,倘若真的贸然贴近那传自远古的势力,我怕过不了多久,我安阳孟氏就会只剩下一个空壳子。”
孟庙和罗甄两位先生听着,都被孟彰这兜头的一盆冷水给浇醒了。
怕就怕,连那最后仅剩下来的一个空壳子,都是人家顾虑着孟彰的存在才抬了一手的。
“……你说得对,”孟庙有些颓然,“是我想得太好了。”
“是我太贪了,经忘了自家的斤两。”
罗甄两位先生面面相觑,却都只是静默,不敢多说什么。
孟彰摇摇头:“现下不过是我们在一起商量罢了,还没有拿定主意,不是什么大事,庙伯父不必太放在心上。”
孟庙扯着嘴角拉起一个弧度。
“安阳郡那边……”孟彰看了一眼孟庙。
孟庙连忙打点精神,说道:“我会知会族中的。”
只是知会而已,并不是要族中拿主意。
对于今日里的事情,孟庙的态度已经通过这简单的一个用词展现得淋漓尽致。
孟庙自己这般说着还不打紧,连目光也从孟彰身上撇开,转落在侧旁安静的罗甄两位先生身上。
罗甄两位先生几乎都不曾交换目光,就直接对孟庙点头。
孟庙的视线再度对上孟彰的目光,他对他笑了一笑。
孟彰也是颌首:“那行,族里便托付给庙伯父了。”
孟庙郑重道:“阿彰且放心。”
待孟庙这一群人离开玉润院以后,孟彰又在这处正堂中坐了坐,才起身进入了月下湖那方修行阴域。
月下湖这方修行阴域还是同孟彰晨早离开时候一般的静谧平和。
孟彰在湖边停了停,又抬头看了看上方天穹处的苍蓝阴月,才迈开脚步走在湖面中。
孟彰的到来引起了湖中银鱼的主意,细微的水声在深夜的修行阴域中响起。
孟彰才刚在月下湖那一株白莲莲台上坐下,那一尾尾的银白游鱼便从湖水中探出头来,睁眼看着他。
“我打扰你们了么?”孟彰问。
银白游鱼鱼群中,为首的那一尾定睛看他一阵,忽然甩着尾巴,往孟彰这边送来一道细小的水柱。
那水柱向着孟彰的衣袖袖摆处冲去,但还没等水柱真正触及孟彰的衣袖,它的势能便已经散尽。水柱重又散作水流,在孟彰身前一尺距离跌落。
它甚至都没有打湿孟彰的衣袖。
孟彰一时笑了。
游鱼们也没什么反应,就只看着他笑。
还没等胸中的笑意散尽,孟彰自己便从袖袋中摸出一枚小小铜铃来。
那铜铃上有万族徽记,又有人族先祖烙印,哪怕历经岁月沉浮,此刻仍旧在苍蓝银月那阴凉的月光下显出了几分流转的华彩。
见得这一枚铜铃,银白游鱼们越发的激动。它们在湖水下不断地甩动尾巴,掀起一道又一道的涡潮暗流。
这一个平静地月下湖,似乎也绽开了一朵又一朵的异葩。
孟彰没有动作,就仅仅只是托着那枚万族盟铃在那里安坐。
甚至到这些银白游鱼好不容易平静下来,他也只是将手中的万族盟铃往前递了递,让那些银白游鱼更仔细地看一看,随后便直接将那万族盟铃给收回袖袋里了。
不,不独独是收归袖袋里,而是收回到属于他的随身小阴域里。
银白游鱼们愣了一阵,随后便躁动了起来。
一朵又一朵的涡潮暗流再次在这月下湖中绽放开来,华美又热烈地抗议着。
孟彰却全不为所动。
“早先时候那位神尊的遗留,”他平静地问,“你们已经完全消化了?”
银白游鱼一愣,那近乎遍布整个月下湖的涡潮暗流也在顷刻间僵滞。
它们都被孟彰给问得木愣了。
孟彰就笑了一下。
“那位神尊的遗留都还没能完全吸收,你们又盯上这枚盟铃上的东西……”他很是耐心,问,“你们就不怕吃撑了?”
一片静默之中,为首的那尾银白游鱼忽然又在湖水下甩动了尾巴。
于是它支撑起来的那一朵盛大涡潮暗流便当即散化成诸多水珠,重又隐没在那月下湖的湖水里。
眼见为首的同伴已经做出了表率,其他的银白游鱼犹疑了一瞬,连忙跟着散去那些被支撑起来的涡潮暗流。
见得那月下湖又一次平静下来,孟彰面上那笑容才真正多了一些暖意。
为首的那尾银白游鱼目光闪了闪,却是仍旧紧盯着孟彰,无声地跟孟彰说着些什么。
“你们还是想要这枚盟铃上的部分烙印?”孟彰问。
哗啦啦的一阵水浪声响起,却是为首的那尾银白游鱼又甩了甩尾巴。
它在回应他。
或者说得更准确一点,它就是在肯定他的猜测。
孟彰沉吟一阵,问道:“盟铃上的某些异类烙印,真的适合你们吗?”
这些银白游鱼俱都是那条银龙孕育所出,论理来说最适合它们的道路就是那条银龙曾经所经行过的道路了。而那条银龙所遗留的传承,孟彰也已经交还给了这些银白游鱼。
它们并不缺乏往前的资粮和方向。
起码就当下乃至接下来的数十年数百年里,是这样的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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