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碾压式的直接通关,无论衙役如何转换策略,在绝对的力量压制面前,仿佛所有的努力和计谋都是摆设。
全体衙役僵直四肢仰面躺在地上,动弹不得。
太累了。
酣畅淋漓地对战一场。
太爽了。
衙役满足得哈哈大笑。
“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还妄想赢过韩大哥的雪拥兵呢,是不是发给他们的枕头太矮了。”陆久安笑骂,语气里带着纵容,“不过人有梦想是好事,万一实现了呢?”
韩致沉默不语,似乎连陆久安说了什么都没注意到,目视脚尖怔怔出神。
第065章
晨光熹微, 万籁俱寂。
应平县衙府内窸窸窣窣一派忙碌之色。
“还没烧好吗?”陆起往返灶房催了几道。
今天他家公子及冠,可不能误了良辰吉日。
“来了,来了。”
小厮们合力担着三桶热水急急忙忙赶来, 丫鬟捧着黑色的缁布采衣紧随其后。
“给我吧, 你们先下去,我唤你们的时候再进来。”陆起伸手接过衣服, 脚步一转, 绕开山水屏风走入内室。
屋外寒风冷气呼啸而过, 屋内一片温暖如春, 一桶桶热水倒入浴桶内,蒸汽弥漫。
一切准备妥当,陆起轻手轻脚走到陆久安身旁,只见他披着一件白色绒毛领子墨绿布料的狐裘靠在软塌上,手撑着额头争分夺秒地补回笼觉。
“公子, 沐浴了。”
陆久安手一滑动, 差点栽倒在地。
按照大周及冠礼法典制, 受冠着需要焚香沐浴, 除污去秽。
陆久安着采衣黑色子淄衣,饰以朱红锦边,再穿上采履,前往县衙祠庙。
祠庙庄严典雅, 内立着先儒雕像、雕像前供奉灰炉、神龛等祭祀之物。
早有礼部书吏肃穆而立, 他将作为今天的赞冠,协助主持今天的及冠礼。
木质轮椅在地面上咕噜咕噜滚动,陆久安对着秦昭长拜一礼:“秦公, 有劳了。”
秦昭头戴高冠,冰凉的右手微微托扶他:“能为陆县令加冠, 老夫三生有幸。”
陆久安挺不好意思的。
大周及冠礼的仪式一般由父母或宗族长辈为其举行,很少假以他手。
若非他远客他乡,父母皆不在身旁,他实在是不愿意麻烦这位行动不便的大夫。
偌大一个应平,试问有谁敢自荐为陆县令加冠,除了秦昭,还真找不到合适的大宾主持冠礼。
秦昭老爷子德高望重,又在宫里当过御医,论身份,论阅历,论德性,都是大宾的不二人选。
礼部按照流程宣读祝辞,陆起为陆久安换上陆母早早准备的直裾深衣。
秦昭先加缁布冠:“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
陆久安拜,陆起脱去他深衣,摘下淄布冠,换上澜服。
二加皮弁官:“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
陆久安再拜,陆起除去他鹿皮帽和澜服,换上公服。
最后加爵弁冠:“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兄弟具在,以成厥德,黄老无疆,受天之庆。”
陆起从有司托盘里转起一樽醴酒递给他,他担心陆久安醉了,想偷偷洒点到袖子里,又怕坏了规矩。
“大人,你慢点喝。”
秦昭会心一笑:“醴酒清冽不伤人,放心吧。”
陆起被戳穿心思,不好意思地侧过脑袋。
陆久安端在手里伸出舌尖小心翼翼舔了舔,果然味道淡薄,便仰着头一饮而尽。
本来按照仪式流程,加冠后还要换上礼服礼帽拜见宗亲士大夫的习俗,礼部托着章程来询问陆久安的时候,他大刀阔斧砍掉了:“我又不在家举办,不用那么多繁文缛节。”
至此,及冠礼就成了。
即便是这样,陆久安端着姿势走完一圈礼制,轮番换衣服,感觉比熬夜一天还要累。
秦昭看着他愁眉苦脸的样子,难得戏谑道:“陆小县令今日及冠成人,即可婚娶了,怎得还愁眉不展?”
陆久安垂下肩膀,摇头叹息:“久安先立业,后成家,不急。”
陆久安迫不及待回到府上,脱下深蓝色冠服,裹上狐裘。
他冻得瑟瑟发抖,缩起脖子,一张脸陷在长长的狐毛里。
韩致把汤婆子递给他,陆久安喟叹一声:”终于结束了。”
韩致道:“我当初及冠的时候,忙了一整天。”
”那没得比,你是将军,冠了侯的,我的跟你放一起,就是小巫见大巫。”陆久安说到此处,突然前不着村后不及店地来来一句:“说起来,大周及冠居然不取字。”
“什么字?”
“表字。和名差不多。”
韩致不耻下问:“即有了名,为何还要取字?”
陆久安心虚地打了个喷嚏,当然不可能说这是他们那个世界从周代沿袭下来的习俗。
只能含糊其辞:“其实我也是在书上看到的,有个地方及冠礼完毕,要在名上另取一表字,算是一种美称吧,关系亲密的人可以以字相呼。其实也没什么,我这么说,也是图一乐。”
陆久安怕他再问出什么,恐自己说漏了嘴,主动转移话题,滔滔不绝跟他抱怨起今日站了多久腰有多酸背有多痛,仿佛突然变成了一朵不堪其负的娇花。
陆久安话题转得生硬,韩致哪里看不出来,只欲言又止,陆久安道:“韩大哥有话直说。”
韩致低沉的声音风轻云淡说出自己的计划:“跟你说一下,明日我就回边疆了。”
陆久安咻地愣住,止住话头,仿若没反应过来,喃喃重复一遍:“就回边疆了啊?”
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啊。
陆久安平日里神采奕奕的双眼变得焉巴巴,有气无力地安慰自己:“将军来应平大半年了,边疆的战士都离不开你,哪有无帅之兵的说法,确实应该回去了。”
韩致紧紧盯着他的双眼,慢慢地,每个字仿若在舌尖滚了一圈:“久安舍不得我吗?”
当然舍不得啊,是个人一起待那么久,早就处出感情了:“是啊,可惜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韩致沉默良久,问了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久安之前在祠庙回答秦昭的话,是真的吗?你未立业之前,不会娶妻生子吗?”
“是啊,女人乡英雄冢,若是现在就谈情说爱,只怕再也沉不下心了。”开玩笑,谈恋爱哪有搞事业香。
韩致又问:“怎么样才算立业?”
陆久安偏着脑袋想了想,说出一个普普通通的回答:“应平五谷丰登,百姓手里有余粮吧。”
“来得及。”
“啊?”来得及什么?韩致这话实在是无厘头,陆久安听得云里雾里,韩致却闭口不谈了。
韩致说走就走,幸好陆久安早有准备,提前备好了满车架的物资储备,陆久安一路相送,到了一处古道长亭,韩致勒停战马:“就到此处吧。”
陆久安离别愁绪上涌:“今日一别,不知何日再相见了。”
怪不得古代那么多永别诗,在交通不便的时代,有些人分开的时候还是轻衣快马的少年郎,再见面时,说不定已经白发垂项。
付文鑫眼泪汪汪,哭得好不凄惨:“将军,我会永远记住你的。呜呜呜。”
陆久安好不容易酝酿出来的情绪,被这一下子给冲散了。
韩致没有这些多愁善感,他从马背上俯下身来,逼近陆久安,目光自上而下看着他,用只能两个人听见的声量问:“久安,望你记住昨日的话,等我下次来应平……”
下次来应平如何?陆久安把耳朵都快贴到韩致嘴边了,他却越说越小声,未尽的话如一缕青烟,消散在风中。
……
悄悄话也不是这么说的啊。陆久安好奇地由如被猫爪子挠一样,偏偏韩致抽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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