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间陆久安去了军营一趟,这次战事雪拥军收获颇丰,不仅缴获了箭矢刀剑若干,战马数千头,还带回来两百多名战俘。
陆久安没有在军帐内找到韩致,转头看到周印弓,对方大腿受了伤,走路一瘸一拐的,陆久安问他将军现在何处,周印弓龇牙咧嘴地转了个身,往右边一指:“大牢里审问俘虏。”
陆久安只好转了个弯,还未走近,远远地听到鬼哭狼嚎的声音,也不知道里面正在动用何种刑罚。
大牢建在地下,只有一道石阶供人通过,门口重兵把守,戒备森严。石阶上只有一盏壁灯,被风吹地摇摇晃晃,不断有血腥味从洞口慢慢飘上来。
随着深入,那惨叫声越发明显,墙壁上挂着各式各样的刑具,刑具表面的血已经干涸,看着十分渗人。
接着光线一明一暗,陆久安看清楚了眼前的画面。
韩致面无表情地坐在椅子上,他的前方挂着一个人,与其说是人,不如说是肉条,胸腹被鞭子抽打得深可见骨,鲜血如同流水一般顺着大腿往下滴落,垂着头,不知是死是活。
韩致看到他,面色一变,豁然站起身,因为用力过猛,把身后的椅子上带翻在地:“你怎么来了?快出去。”
陆久安愣愣道:“我不是故意的。”
“你以为我在责怪你吗?”韩致揽着他的后腰把他带到隔壁:“大牢常年血腥,寒气逼人,这种地方不适合你进来。”
陆久安努力从脑袋里挥去刚才看到的画面:“我就是好奇挞蛮长什么样。”
“你想看,我带你去。”韩致带着他转了个弯,换了一间牢房,里面的人听到响动,警惕地抬起头,眼底凶光必露。
挞蛮长的人高马大,壮如黑熊,标准的草原人长相——络腮胡,高鼻梁,深眼窝。
“我一般不会动刑。”韩致解释:“刚才那人叫扎尔瓦那,手段凶狠,几次三番虐杀云落百姓,抓回来后还不安生,昨夜带着几人从大牢里逃出去,值守的士兵惨遭毒手,我这才杀鸡儆猴。”
说完又带他去另外一件牢房,这里面的挞蛮就老实许多,三三两两躺在干草上,见了韩致也无动于衷。
“措木旦。”韩致叫了一声。
措木旦不耐烦地睁开眼睛,他一站起来,身形如似大山,逼仄的牢房令他不得不弯下腰:“到饭点了?”
“就知道吃。”
“你还好意思说。”措木旦粗声粗气道,“你们每日端来的都是什么东西,黏糊糊的难吃得要死,分量还少,我都没吃饱过。”
“你是俘虏,有吃的就不错了。”
韩致告诉陆久安,这人是被杨耕青擒获的,生得力大无穷,善使一柄重锤,大周士兵在他手中折损了不少,抓回军营后,却发现此人嗜吃如命,只要给饭,有问必答。
韩致要继续攻打,少不得要探清挞蛮余下兵力及王室成员,措木旦不像扎尔瓦那那般负隅顽抗,便成了主要的切入点。
陆久安小声问:“审问结果如何?”
“交待得七七八八差不多了。”
陆久安若有所思:“照你的意思,这人对他们的王未必算得上忠心,那你准备如何处置?”
“肯定不会放他回去。”韩致道,“留在草场上让他捡马粪。”
“既如此,这个俘虏,能交给我吗?”
第238章
除了措木旦, 还有其他几个战俘被陆久安一并要了去,尽管这群挞蛮表现得人畜无害,但到底不是大周的子民, 为防他们内怀二心, 韩致让杨耕青给他们带上手铐脚镣,确保他们没法胡乱生事。
接触下来, 陆久安发现措木旦确实如韩致所言, 蛮力有余, 智气不足, 陆久安通过旁敲侧击,得知他竟然还有一家妻儿老小,只不过没有随挞蛮大军来云落,而是另择了一处隐蔽的山洞过冬。
“你就这么直接告诉了我,不怕我带人去把他们抓来?”
措木旦大大咧咧地拍了拍肚皮:“你们都说我傻, 其实我不傻, 我这叫断尾求生。”
陆久安弹掉手中的碎屑, 心想, 莫非这就是大智若愚。
天气好不容易放晴后,陆久安带着措木旦几个挞蛮上街铲雪,其他人累死累活好不容易铲了五六米,措木旦已经哼哧哼哧铲了一条街。
“大人把这蛮子要过来, 还是有些用处。”胡充看得啧啧称奇。
陆久安但笑不语, 冲着街角高喊一声:“措木旦,吃饭了。”
措木旦闻言把铲子往地上一丢,眼巴巴地跑过来, 双眼放光,问:“今日也吃烤红薯吗?”
“对!”
红薯外皮被烤得金黄焦脆, 里面则软糯香甜,陆久安吃得文雅,先剥了皮,从上面小口小口地吃下去,一个下肚,身体从里到外暖和起来,
这一小会儿的功夫,旁边的挞蛮已经风卷残云吃了四五个了。
“好吃吗?”陆久安舔干净食指上残留的薯泥,笑眯眯地问。
“好吃!”措木旦抽空回答他。
这群挞蛮第一次到大周,哪里见过红薯这样香甜可口的食物,一个个吃得津津有味,他们吃红薯可就没那么文雅了,把红薯从中对半掰开,只管往嘴里囫囵吞枣地塞,陆久安问话,还是措木旦白忙之中抽空回答他。
“好吃。”
红薯当然好吃了,不仅美味,还管饱,只需几个就能顶三四个时辰,没有什么比这更适合填充肚子的粮食了。
“这是哪里挖的,以前我们从未吃过。”措木旦瓮声瓮气地问。
“这是咱们这儿的百姓自己种植的。”陆久安明知故问,“你们不种地吗?”
“我们放牧。”
“哎呀我们也放牧的。但是我们一边放牧,一边农耕,这样到了冬天,我们还有很多好吃的食物。”陆久安怜悯道,“你们之前过的是什么日子啊,太可怜了。”
听了这话的挞蛮停下进食的动作,心里百转千回,也不知道是何滋味。
接下来,陆久安又带着他们去云落西城的市集购置货物。
因为天气严寒,再加上年前那场激烈的战争,市集不像往常那么热闹,只有为数不多的店家开门做生意,偶有贩夫走卒路过叫卖。
尽管如此,挞蛮们依旧看得眼花缭乱,即使是寻常百姓家普遍使用的簸箕这种小物件,也能让他们感到万分新奇,措木旦左看看右瞧瞧,羡慕地直咂嘴:“和我们的生活完全不一样啊,他们聚拢在一起是在做什么?”
陆久安往那边看了一眼,原来是几个青年闲不住,窝在一颗叶子掉得光秃秃的杨树下斗鸡呢。
大冷的天,难为他们的鸡还能从草窝里出来。
“斗鸡,这是他们自己饲养的战斗鸡,谁家鸡斗赢了,按照约定,其他人都要给他银子。”
措木旦巴巴地张望,转头又去摸地摊上一件正在出售的胰子,这胰子里面掺了槐花,闻起来有一股淡淡的清香。
府里的仆役眼见他如此作态,不由嘀咕道:“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云落还只是大周的边城,要是去了晋南,看到琳琅满目的货物,岂不是要惊掉下巴。”
一群大汉臊得满脸通红,倒是措木旦梗着脖子,理直气壮道:“我们那儿又没有市集,要是想要什么东西,都是直接到别人家里置换。”
仆役嗤笑一声:“果然是蛮子。”
道路上的雪基本清理干净后,陆久安便让人在城内各处贴了一张告示:家中有即将生产牛羊的,报到将军府,将军府派人为其助产接生。
云落城里大部分的百姓不以为意,连知府衙门里的官吏们知道了也一笑置之,不过有一户祝姓牧民,家里有一头母牛,怀了四胎,前面还好,到最后一胎时,小牛犊卡在里面出不来,母牛已经脱力,持续下去,不仅小牛不保,母牛也难逃一死。
若是母牛死去,对这户人家来讲,将是一笔巨大的损失。牧民急得手足无措时,突然想到了那则告示,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想法报到了将军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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