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安,你在犹豫什么?”韩致凑近了悄声问。
陆久安叹了口气:“我先上报江州府。”
上报江州府, 和直接上报朝廷可不一样。若是越过江州直接送入晋南, 那就完全把江州府排除在外了, 说不定还会得罪上司。但是上报江州府, 只要稍微懂点官场的,就明白陆久安此举相当于把功绩白白拱手相让了,也不知道最后会落入谁的手中。
官吏不知其中的弯弯绕绕,着急劝道:“不可啊大人,你若这么做, 不是为他人作嫁裳吗。”
眼看着应平一天天好起来, 还得了这么好一个名扬天下的机会, 陆大人怎么反而退却了, 真是糊涂啊。
“树大招风。”陆久安摇了摇头。
官吏垂头丧气,刚才火热的心情也随着消失殆尽,申志拿起木板盖子小心谨慎地将嘉禾收起来。
消息快马加鞭递到了江州府。军粮失踪案后,江州从里到外被清洗了一遍, 上一任江州知府甑谓收监在大理寺, 新的知府由内阁侍读学士余淮接任。
上面很快派了人下来,却不是余淮的手下,而是一群守备军, 他们平时管理军队总务、军饷、军粮等职务,受提督巡抚管辖。
这群负责护送嘉禾的守备军得了巡抚叮嘱, 打扮低调训练有素,在经过水泥路的时候只微微一怔,目不斜视直接进入县衙。来到府上后,他们也没有过多寒暄,目标明确只取嘉禾。
陆久安拿出一块长方形的锦盒,锦盒里面铺了厚厚两层绸缎,稻穗用银线妥善固定住,防止路上因为颠簸损坏。
户部的官吏一脸割肉放血的痛苦表情,盯着锦盒扼腕叹息。
眼看着锦盒已经触到了最前面那人指尖,这时候,韩致突然推门而入。
“韩将军......”守备军看到他时怔住了,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去,躬身行礼。
当日那通判可能不识得他,但是守备军经常与军粮打交道,一眼就认出来了。不过因为韩致来应平没有大肆声张,因此知道他待在应平的人不多。
韩致从怀里掏出一个玉佩,那玉佩通体翠色剔透,莹润光泽,繁复的花纹上,浮雕着一个龙飞凤舞的“韩”。
韩致把玉佩放在锦盒上,一并推到在守备军怀里,他按着对方的肩膀,手下微微使力,守备军便动弹不得。
“告诉巡抚大人,随我的玉佩,一并递上去。”
守备军为难地僵在原地。
锦盒上面挂着韩大将军的佩玉信物,相当于明明白白的告诉所有人,应平这株嘉禾的功绩,有韩将军作保,谁都不许动。
若是这样,那巡抚及背后的人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怎么了?烫手么?”
韩致语气冷然,摆明了要插手此事,守备军便知道事情已成定局,再如何施展手段都不过是徒劳无功。也不知道这应平一个小小的县令是如何与镇守边疆的韩将军结识的,居然得了他的青眼。
守备句怀抱锦盒飞速离去。
“韩致,我......”陆久安眼神复杂,十分动容。
韩致回身轻轻拍了拍他后腰:“这下有巡抚做出头鸟,久安就不必担忧了。”
说来巡抚也确实倒霉,若是没有韩致在,这株嘉禾确实就由他占为己有了,到时候朝堂之上,根本不会提及应平,哪还有这个小县城什么事。可惜的是韩将军不仅在,还愿意为陆久安作保,让巡抚去做那出头鸟,吸引了大半的目光,陆久安则躲在后头,安安心心地拿好处。
官田收获颇丰,百姓的农田也不遑多让,站在县城门口一眼望过去,目及之处,是一片随风起伏的浩瀚稻浪。
“应平年年遭灾,百姓民不聊生,如今也算是苦尽甘来了啊。”户部书吏摸着冗长的须髯感叹。
可不是嘛,来往的百姓肩上扛着农具,这里面有应平本地土著,也有去年才刚刚落户在应平的人,无一例外,脸上都是满足的笑容。
“走吧,下乡去感受一下百姓的喜悦。”陆久安走了两步,突然停下来,“今天放韩临深一天假,不用他清理垃圾桶了,让他一起来。”
韩临深只当陆久安良心发现,他难得得了一天清闲的日子,扫帚一丢,就想溜之大吉。
来传话的陆起比他高了两个头,伸出手轻轻松松揪住了他衣领:“大人只说你不用打扫了,可不代表你可以任意妄为,跟我去见大人。”
韩临深师传韩致,可不是陆起能够轻易制服的,韩临深一个巧劲,就从陆起手中挣脱而出:“我不去,我哪儿都不去,我就在府里等他们回来行了吧。”
“不去没饭吃。”
……
等陆起带着别别扭扭的韩临深到了之后,陆久安下令一起向着稍远的民田出发。
秋季正是老天爷喜怒无常的时候,有可能前一刻还是艳阳高照,下一刻就下起了瓢泼大雨。因此农民要赶在变天之前,尽快把粮食抢收回家,田间乡野都是农民劳作奔波的身影。
陆久安带着众人在一棵茂密的樟树前席地而坐,这里视野开阔,方圆几里的景象都尽收眼底。
“韩临深,你知道吗。”陆久安嘴里衔着一根杂草说道:“你那天倒掉的米饭,就是他们这样种出来的。他们要经过播种,育苗,插秧,捉虫,只有最后扛过风吹雨水患干旱方能成熟。这里面若是任何一步没有做好,大半年的辛苦都将白白浪费。”
韩临深捡了一片叶子拿在手里把玩,看不清楚神色。
田间农民分工合作,一部分人弯腰割了谷子,堆对整齐放在一边,另一部分推着脱谷木器沿着堆放的方向前进,那脱谷木器四四方方,犹如一个放倒的柜子,又大又笨重。
推到相应的地方后,农民抓起稻秧不停击打木器内侧,谷子就脱穗掉在里面,最后被铲到一旁的竹制箩筐中,完成了收割。
陆久安问:“怎么样,你觉得跟着你爹栉风沐雨训练难些,还是在地里收割谷子难些。”
韩临深看了一眼韩致,后者金刀大马坐在陆久安身侧,面无表情。
“就割一下谷子有什么好难的,看着也不费力。”韩临深小声嘀咕。
陆久安扯出嘴里被嚼烂的野草,又重新揪了一根塞到嘴里:“正好你有一身的蛮力没处使。不如这样,韩临深,今天我给你一个机会,你下去跟着体验一下,他们不休息你也不休息,若是你能坚持到今天下午6点。我就不让你扫垃圾桶了,以后都免费给你饭吃怎么样。”
韩临深拳头不由自主握紧了:“你说的当真?”
“我说话算话,有你爹在此做证。”
两人碰了碰拳头,算是简单定下约定。
韩临深顶着头顶斗大的太阳在割稻谷,陆久安一行坐在树荫下纳凉;韩临深吃了饭跟着继续劳作,陆久安等人闭目养神。等他们睁开眼时,韩临深从负责割谷的位置换到了脱穗,他剥了外衫,挽起袖子,细长结实的手臂高高扬起,在太阳照射下可以看见连串的汗珠。
“小将军性格坚韧,连收割稻谷都忍受得了。”有个下属挂着谄媚的神情对韩致讨好道。
他虽然是为了拍马屁,说的却是实话,早年他跟着家里一起干过农活,真正的面朝黄土背朝天,一身毛病就是那段时间落下的。后来除非必要,都是出钱请的田地较少的乡邻帮忙,当过农民的人才真正知道其中滋味。
韩临深也说到做到,除了进食喝水,他中途没有停下来休息过。
下午6点,韩临深放下手中的农具,直到他走到面前,陆久安才发现他肌肤·裸·露的地方,密密麻麻遍布着细小的伤口,这些全是锋利的稻叶划出来的。
韩临深一声不吭仰望他,陆久安看着他晒得通红的双颊,即没有说一句关心的话,也没有问他感想如何,只说道:“走吧,你既然做到了,我也兑现我的承诺。”
韩临深默不作声静静跟在他后面。
韩临深其实已经饥肠辘辘了,他在打饭的时候,习惯性地添了两大勺,想了想,刨了一半下去,陆久安看在眼里,碰了碰韩致:“幸好不是块朽木,还算孺子可教。”
上一篇:老男人穿书后在恋综爆火
下一篇:爽翻!小管家靠发疯整顿霸总文学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