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噪怒难安的韩致,陆久安还保留着基本的理智,“你听我说,一般像这种大的地震过后,还有许多大大小小的余震。”
陆久安急于说服他,不等韩致回复,连珠带炮地继续道:“地震会截断很多道路,你应该还记得之前修补过的怒江口子,就是地动给破坏的。”
“房屋倒塌不是最危险的,地动会引发许多后续地质灾害,你经过的地方,随时会发生山体滑坡和泥石流,山水相接的地方还会形成堰塞湖。”
“现在刚过寅时,路上黑灯瞎火的,看都看不清,你怎么走?你要回去救临深,也得留着一条命。”
“地质灾害后的黄金期是发生地震后的72个小时,我们还有时间。”
说到最后,陆久安握着他的手臂,低声哀求道:“韩大哥,我求你,等天亮之后我再陪你出发行吗?至少不是现在。”
暮色低垂,不知道从哪里吹来的风,携着一股令人窒息的潮腥味。
韩致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仪门,最后也没有冲出去。
仆人丫鬟已经不再尖叫,但多了一些痛苦的呻吟。这诺大的宅院还得需要人出面管理,陆久安见院子主人呆呆愣愣坐在石凳上,六神无主,便主动接揽下来。
在这场动乱中,有不少人被撞倒踩伤,大夫肯定是指望不上了。陆久安先找来管家清点人数,确保无人受灾。再指挥年轻力壮的小厮给伤患做了简单的包扎,又着人检查房屋的损毁情况。
院墙东南角倒了一面,压垮了一颗倚墙而生的杏树,二进院的偏厅塌了一间,万幸事发时下人正好夜起,避开了灾祸。
除此之外就是瓷器物件摔碎无数,因为危险还没过去,陆久安便没让人进屋搜寻查看。
在陆久安井然有序的安排下,所有人不再惶恐不安。
向道镇终于缓过神来,走到陆久安面前,郑重地向他掬了一礼,他什么都没说,但所有感激的话都透过那双隐隐带着泪光的眼睛清晰地传递过来。
“怎么就发生地动了呢?”陆久安听到有人在叹息。
是啊,怎么就发生地动了呢,也不知道应平有没有遭灾,会不会他回去时,看到的是一片废墟?
应平百姓经过了长达六年的努力,好不容易才将家乡发展成这样欣欣向荣的景象,就又要遭受毁灭性的打击么?
陆久安悲从中来,他心里很压抑,但一直强撑着,现在突然这么放松下来,心口闷闷地十分难受。他回到韩致身边坐下,一动也懒得动。
韩致摸到他冰冷的双手,狠狠闭了闭眼,转身离开了。过了一会儿,他抱着一床被衾回来,一层一层裹在陆久安身上。
陆久安声音嘶哑:“你回屋了?”
韩致道:“你嘴唇都冻青了,穿这么薄,容易感冒。”
地震时,陆久安和韩致出了一身的汗,里衣都给浸湿了。逃出厢房后又见风,深夜的风不比白天,吹在身上跟利刀子似的,刮得人皮肤生疼。这会儿,院子里已经有不少人在咳嗽了。
韩致细细擦掉陆久安脸上粘着的清灰,按了按他脖子:“我出去一趟,你就呆在院子里,等我回来接你。”
地动这么大的事,整个省城都惊动了,承宣布政使司、提刑按察使司、都指挥使三司齐聚,紧急调遣屯兵进行部署组织救援。
火把一排一排被点亮,照得城中灯火通明,四面八方都是队伍行进的声音。就这短短两刻钟的时间,陆久安已经看到三波全副武装的士兵从院门外跑过去。
中途按察使亲自跑了一趟,见院子里有条不紊的,还有些诧异。
不过他只是短短愣了一瞬,局势紧迫,容不得他分心细想,叫来好友向道镇做简单交代。陆久安依稀听到“草场走水了,正在组织灭火”几个字,没说几句,外面有下属在催,就又匆匆离开了。
陆久安抬头望去,只见西北方向火光漫天,一团团浓烈的黑烟盘绕着直冲云霄。
嘈杂的鸡鸣狗吠在夜里止不住,所有人呆在户外一宿没合眼,强睁着眼皮熬到天明。
卯时一过,天刚破晓,韩致牵了两匹被养得油光水亮,肌肉发达的壮马回来了。
他身上多了两种截然不同的味道……潮腥的江水和刺鼻的烈火,外衣也烧焦了一节,穿在身上显得不伦不类。
“上马。”韩致没进门,冲他喊了一声。
陆起似有所悟,知道自己不能一起回程了,紧紧拽着陆久安的袖子,眼神带着恳求。
关键时刻,陆久安知道不能拖泥带水,摸了摸陆起的头,神情凛然:“听着陆起,大人现在交给你一个任务。”
“你立刻召集省城新闻社的所有人员,包括丹青手,全体出动。紧跟地方灾情,图文并茂地记录以下内容:包括且不仅限受灾房屋、伤亡人数,救援进度等。”
“任务紧急,刻不容缓,即刻出发,能不能做到?”
这一刻,陆起身上爆发出前所未有的使命感,他强忍不舍,带着视死如归的决心,大声道:“能做到!”
向道镇从后面上来:“本官刚才什么都没做,小兄弟,我跟你一起,我去叫上学生门徒,能出一分力是一分力。”
陆久安拍了拍他肩膀,语气沉重:“注意安全。”翻身上马,头也不回地离开。
按理来讲,水路才是最快的,顺江而下,经过江州府便能直达应平。但是就如刚才所言,地动会引发后续多种地质灾难,水路凶险,一旦遇难,九死一生。
陆久安终于看到了这场地动带来的影响,省城还好,倒塌的房屋只有零星几座,屈指可数。出了城池,用人间惨像来形容也不为过。
河川改道,江水四溢。道路倾覆,巨石交错。很多百姓坐在一堆废弃的瓦砾上哭泣,或者干脆废墟周围已经没有了声息。
阎罗王高举生死簿,无情地勾走了一个个鲜活的生命。
路上韩致牙关紧咬,一言不发,只发狠抽着手中的马鞭,催命般往前赶着,陆久安有几次差点被他甩到没影。
但他从未主动叫停休息过,因为他非常清楚,韩临深虽然与韩致不是亲生父子,但是朝夕相处下感情已非同一般。况且韩临深身份尊贵,是皇子或许更是储君,万一出了差池……
还有鸿途学院。
里面聚集了全应平乃至周边县城部分适龄学子,这些都是大周未来的栋梁,朝气蓬勃,花一样的年纪,对生活充满了希望。按照推断,地震时他们正在鸿途学院宿舍里睡觉。
陆久安不敢再想,第一次在心里诚心地向老天爷祈祷,千万……千万不要有事。
路上饿了就吃干粮充饥,渴了就忍着,实在忍不了了,再喝路边的积水。几天的路程,硬是被他们缩短至一日多,到达鸿途学院下马时,陆久安双膝一软,直挺挺朝地面跪去。
他大腿内侧因为连续不见歇的马背上奔波,被磨得鲜血淋漓,早已痛得没有知觉了。
第178章
韩致把陆久安搂在怀里, 鼻尖闻到一股浓烈的铁锈味,低头一看,见他衣袍下血迹斑驳, 泅透了布料, 血迹顺着裤子一路蜿蜒到了膝窝。
“久安……”韩致胸口登时绞痛难当,嗓音嘶哑不成调。此刻的他生出一种灵魂被架在烈火上炙烤的无力感。一头是韩临深, 一头是陆久安, 偏偏谁都没有顾及到。
陆久安真是前所未有的这么狼狈, 嘴皮干裂没有血色, 脸上也是惨白无光。
这时候疼痛感慢慢回到身上后,陆久安忍不住倒吸一口气,额头上的冷汗瞬间就冒出来了,他想着自己一路上硬是强忍着一声不吭急着赶回来的目的,按着韩致的胳膊慢慢撑起来:“不怨你, 我跟你一样也心急。你扶我一把, 我们快进学院看看情况。”
鸿途学院里空无一人, 从教室里杂乱一地的书籍和尚未来得及关上的教室门, 不难看出当时所有学生都是匆匆离开,唯一值得让人安心的是校内建筑完好。
这时候,范成秋从正务中心出来,正好和陆久安两人迎面相照, 一时又惊又喜:“县令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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