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曦帝不敢大意,晋南地处北方,一到冬天就会下起鹅毛大雪,而那极度恶劣的暴雪天气,也曾在史书上出现过数次。
未雨绸缪,总归不是什么坏事。
他一边下召让各户百姓提前收集芦花、稻草、柴火等防寒物品以作填充,一边命工部加固城中屋舍楼阁,防止踏雪造成建筑损毁及百姓伤亡。
而作为观察天象、编制节气、推算历法的主要职能部门,钦天监也时刻注意着星宿及气象变换,严阵以待。
在极寒天气的推波助澜下,远在千里之外的云落边陲终于爆发了冲突。
起因是一家牧民出城放羊,他们赶了十多只羊到楼塔草原进食,那一带离云落城池很近,时刻有边防战士逡巡,所以相对比较安全。
奈何僧多粥少,楼塔草原的植物渐渐供不应求,加上到了秋冬季节,草木渐渐枯萎,羊群得不到充足的食物,一只只饿得瘦骨伶仃。
牧民想着反正边防士兵就在附近,便壮着胆子,把羊群赶到了稍微远一点的地方,哪曾想就是这一次心怀侥幸,就出了变故。
一小只挞蛮游骑队将牧民残忍屠杀,施施然把十多只羊全部牵走。
这么明目张胆,如此堂而皇之,分明是借此机会,有意挑起战事。
或许连他们也知道,今年的冬天会非常寒冷,必须要找到一处栖息之地,方能安然无恙地度过。
牧民家的女儿因为偷懒躲在树干上睡觉,因此侥幸逃过一劫,等挞蛮走后,那个姑娘连滚带爬地跑回云落,向守城的侍卫求救。
与此同时,云落派出去的斥侯也传来一条重要情报:挞蛮的精锐骑兵到了三十里开外,正往云落开拔。
大战一触即发!
雪拥十二骑一直不曾松懈战备,即使韩致没有在此坐镇,军队依旧有条不紊地做出了决策。
雪拥十二骑兵分三路,一部分人出门迎敌,一部分人带着物资军备前往雾辉山。
那是一条长达六十多公里的山脉,天顶终年积雪,道路难行。早在几年前,韩致就派兵前往雾辉山建设军事驻扎地,可以有效地对敌人形成两面夹击之势,若是挞蛮入瓮,便能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剩下的一部分人镇守云落,视战况随时进行支援。
而杨耕青则书信一封,快马加鞭传回晋南。
韩致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收到密信第二日,他就调兵遣将,装了满满当当几十车车精良的武器火药,准备出发去云落。
此一去不知战事持续多久,凶险几何,韩致穿好盔甲,把云缨枪往马背上一横,去书房找到陆久安。
陆久安正在整理东西,韩致贴着他的脸颊,眷恋地蹭了蹭鼻子。
“唔……”陆久安用手轻轻推了他一下,韩致的盔甲冷冰冰硬邦邦的,硌得他胸口不舒服。
“我要走了,你在家好好带着韩望卿,安心等我回来。”
陆久安微微垂着眼眸,姣好的面庞正好被窗户里透进来的一束光给笼罩其中,仿佛微微发着光。他这副样子说不出的俊朗诱人,韩致摩擦着他的后脖颈,突然生出一种不想走了的冲动。
但他是将军,总不能由着感情意气用事,于是只是压着他的脖子,贴着嘴角亲了一口。
陆久安却小心看他一眼,嘟哝道:“你不用这副难分难舍的样子,又不是要马上分开了……”
韩致不明所以,眼睛微微眯了起来:“此话何意?”
陆久安心虚地退开两步,从箱箧中拿出一份圣旨:“去晋南的队伍里不是还需要一名随行监军吗?我昨夜去皇宫里,向陛下请了此职,所以,后面的日子就请多多关照啦。”
随行监军,顾名思义,是由皇帝指派的朝廷人员用来监察军队的。
不过御王和永曦帝同出一胞,兄弟俩感情深厚,所以监军一职,也就形同虚设了。
永曦帝任陆久安常极士兼监军使,随军队一同出发。
韩致很生气!
边陲环境本来就非常恶劣,且现在挞蛮大军压境,云落作为大周第一道防线何其凶险,别人避之不及,他倒好,上赶着往那里跑。
可惜现在圣旨都下了,即便韩致再恼怒,也没法改变了。
走之前,陆久安找到秦技之,先对他的救命之恩感谢了一番:“要不是你,我说不定现在还躺在床上。”
秦技之不敢居功:“说来惭愧,时至今日我也未能探明久安你昏睡的真正原因,你能醒来,时也命也,与我毫无干系。”
秦技之蓄了一圈胡子,看起来成熟稳重了许多,陆久安有些感慨:“你后面怎么打算呢?是就此留在晋南,还是回应平?”
“回应平。”秦技之回答地毫不犹豫。
晋南对他来讲,是一个伤心之地,若非陆久安命悬一线,他估计此生都不会踏足。
陆久安深有同感地拍了拍秦技之肩膀,他对那片土地也怀有很深的感情,以后若有机会,他会再次回去的。
此次远行是临时起意,走得匆忙。陆久安没办法跟所有人一一道别。
他把阿多和杨苗苗叫到跟前简单叮嘱几句,又留下付文鑫两兄弟在家照看他们,就抱起韩望卿,踏上了去往云落的道路。
第232章
军队井然有序地前行。
他们行进的路线是押运粮草的官道, 这一段已经被铺成了水泥路,平整开阔。
水泥路的好处在这时就凸显了出来,战事后勤本就讲究速度, 现在两天的路程被缩减至一天, 极大地提高了效率,要是运输工具能一块儿改善更好了。
陆久安想到铁轨上那些飞驰电掣的火车……
机械代替人力不仅可以提高效率, 还能大大解放劳动力, 也不知道封敬他们研究成果如何了, 之前应平起码还有代步的斗牛车, 这么多年过去了,总该研制出一些新的东西出来了吧。
陆久安有些不确定,打算下次回晋南查看一下进度。
越往云落方向走,天气越加寒冷,凛冽的风吹在脸上, 像刀子一样刮得人生疼, 周围的环境也慢慢从崇山峻岭变成了一望无际的大草原。
为了不耽误行军进程, 陆久安随军一块儿骑马前行。队伍日夜兼程, 偶尔停下来安营扎寨,暂做休整。
往往这个时候,士兵们会把军备物资集中堆放在一起,方便看守, 其余人则安静地点燃火把架起锅炉。
行军打仗是一种非常艰辛的事, 更不用说这种日夜兼程的长途跋涉,士兵用来果腹的食物也相应地变得非常简单,干粮混合着各种各样的叶子放进汤里煮烂就是一顿晚餐, 偶尔运气好,会遇上那么一两只野味。
今天便是如此, 韩致带着士兵捉到三只鹿子,当场宰了给所有人加餐。
营地很快飘起一阵肉香。
士兵们围坐在一起吃得狼吞虎咽,韩致拿着一只鹿腿找到帐篷里的陆久安,他正背靠矮榻专注地进行手中的活,韩望卿则在兽皮上爬来爬去,一个人玩得不亦乐乎。
“你在做什么,也不出来吃饭?”
陆久安抬头看他一眼,扬了扬手中的物什:“前几天我看到好些运送军备武器的士兵手上涨了冻疮,我就寻思做点手套给他们,虽然有些粗制滥造,不过聊胜于无。”
韩致接过来一看,发现这些手套的布料有些眼熟:“你把自己衣服拆了?”
“嗯。”陆久安得意洋洋,“那些服饰有些旧了,正好可以回收利用,我往里面塞了一些棉花,你带上试试效果。”
韩致刚刚拿过鹿腿,手上全是油污,他把手套放到一边:“这个待会儿再说,你先吃饭。”
由于烹饪手法简陋,也没有足够的佐料,鹿肉吃起来很腥,陆久安忍着胃里的不适吃了个半饱,把剩下的部分留给韩致。
韩致倒无所谓,三两下就把鹿腿啃得只剩骨头,接着又从怀里掏出一枚青色的果子。
“尝尝看。”韩致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是眼底却盛满了期待。
陆久安咬了一口,果子酸甜可口,还有自然山野生长起来的特有清香,不由双眼一亮:“哪里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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