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气囊及时保护了胸骨, 但巨大的冲击力还是带来了疼痛。
玻璃窗在巨大的力度下被地面的石子打碎,碎玻璃和坚硬的灌木擦过额头,火辣的剧痛和流经眼眶的血液让沈暮洵紧闭双眼。
助理惊声尖叫,沈暮洵也半天没能回过神。
车身还在不稳定地摇晃,鼻尖闻到了一些混乱的味道。他伸手用力按开安全带,一抬头就看到不远处那辆肇事的银灰色车辆骤然打开了刺眼的远光灯。
沈暮洵的眼睛眯起。
光束下的小雨如同银针,驾驶座的人下车撑开伞,为后排的男人拉开车门。
穿着长款黑风衣的男人走出来。昂贵的古董表,价值不菲的合衬西装,锃亮的皮鞋,无一不在昭示对方的身价。
他站在伞中看着狼狈的沈暮洵,那双和他有零星相似的眸子浅弯起来,泪痣晃眼,带着担忧和他致歉。
“没想到是你,沈先生。实在抱歉,这里的路段弯道太多,路面又结冰,司机一时没能控制好。”
他挥挥手,几个身材紧实的保镖就靠近,帮忙拉开被砸烂的车门。
他说,“赔偿事宜我会全权负责的,请不必担心。”
骤然拉开的车门外,冰冷的风雨席卷而来。
肾上腺素飙升,沈暮洵一时间感觉不到任何冰冷和疼痛。他死死盯着萧意,胸口剧烈起伏着。
萧意不正常他一直都知道。
他缺乏正常的道德感,但是唯独这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他根本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萧意今天的打扮非常正式,西装挺括,风度翩翩。
他胸口别着一朵丧葬用的白花,却不知为何并没有把它留给漆黑的墓碑。
他一路走过来,把那朵花从胸前摘下来,扔进车里。砸到了沈暮洵的脸上,染上刺眼的鲜血后滚落在他的大腿。
绢丝的白花看起来很名贵,也很晦气。
助理被这一幕吓得完全说不出话。
沈暮洵近乎阴鸷地盯着他看,失血和寒冷让失温加剧。
“为什么这样看着我?这两天,你过得很开心不是吗。”
萧意轻叹,如水亦如春风般的脸孔带着微笑着看他,薄红的嘴唇翕动着喃喃,“开心到连基地的监控都缺失了一段。沈先生,小心乐极生悲。”
沈暮洵盯着他,思绪终于开始转动,声音沙哑地嗤笑了声,“原来是为了这个。”
萧意都当替身了,向来很会代入。他显然觉得,如果是他自己和江声同处一室的话,只是接吻并不会严重到需要删掉监控的地步。
他觉得江声和他做了别的。
还是在那种场合。
是给他的教训,警告他对江声放尊重点;也是嫉妒的怒火,告诉沈暮洵他少因此得意。
萧意身边为他撑伞的人一言不发,而他也只是在雨丝下低垂眸子看他,“沈先生的伤看起来真吓人,还是尽快去医院处理一下,免得吓到阿声。”
他黑色湿润的眼眸充满担忧,轻声询问,“需要帮你叫个救护车吗?”
沈暮洵扯着嘴角冷笑,他无所畏惧,他心中野火纷乱燃烧。这荒诞又极端的一切没能让他恐惧。
“杂种……有本事你下次撞死我。”
“我已经解释过了,这一切的发生都是意外。沈先生还如此固执,让我真的很苦恼。”萧意对他颔首,与温柔眼眸不同,一张轮廓分明的脸有些冰冷的冷漠,“不过,意外如果多来几次,烦恼的也许就该是沈先生了。”
萧意说他“一时没能控制好”。
沈暮洵却觉得他控制得很好。
让他在危险边缘徘徊一圈,收到那种致命的警告,但又不至于留下严重的伤痕落下话柄,且没有给沈暮洵机会博人同情。
呼啸的寒风拍打在窗户上。
沈暮洵的眼睛明灭闪烁,额角的伤贴着纱布包好,他盯着手背的擦伤看了两秒,“给我打个石膏。”
*
窗外时不时飘着小雨。
江声靠在窗前,萧意已经上楼换下了那套过于正式的西装。他走下楼,众目睽睽之下,把手里提着的纸袋子放在江声面前。
江声提起来,疑惑地问:“嗯?这是什么。”
纸袋子里的东西很轻,似乎是一个小盒子。江声拿起来晃了晃,然后直接倒了出来。
在看到红丝绒的戒指盒的一瞬间,江声立刻后背一麻。
他立刻把萧意的用意在脑子里转了个来回,渐渐感到烫手,假装没看到赶紧塞回去。
萧意的手赶在江声把戒指盒塞进纸袋之前握住他的手。
萧意的体质不好,手在冬天有些刺骨的冷,只有指腹残留些暖意。
江声一激灵,迅速抽手,干巴巴地紧张起来:“干什么!”
周围的视线聚焦在江声的身上,空气中的热气干燥,静默无声。
楚漆最先动,他按着一旁的台沿站在江声的背后,体型高大,肩膀宽阔。绿眸垂下,具备压迫感的身体无声给江声莫大的支持。
【啊哈哈哈哈忍不住了,大楚你是什么召唤兽!】
【等下???我没反应过来,萧意送戒指给江声什么意思??】
【很震撼就是说,是和沈暮洵竞争上岗吗,上一期沈暮洵求复合,这期萧意就直接求婚?下一期是不是就有人要度蜜月了!】
萧意对环境和氛围的改变视若无睹,他温声说,“看看吧。”
如果现在沈暮洵在场,一定感到无比割裂和可笑。
半小时前,萧意能坐在车里简单轻松地吩咐司机撞向沈暮洵的车,在冰冷大雨中把丧葬的白花砸到沈暮洵的脸上。对他极尽潮湿冷酷的恶意,怎么好意思在江声面前摆出这幅温良恭俭让好好先生的样子。
江声茫然地看着他,不懂萧意现在是要干什么。
萧意低头把戒指盒打开,注视江声的眼眸反着窗外的光而微微发亮,“喜欢吗?”
在沈暮洵在医院中消毒包扎的时候,萧意在温暖的房间向一无所知的江声献上这枚戒指。
江声低下头去看,戒指很漂亮,流光溢彩。
看着看着,江声忽然觉得很有些眼熟,再抬起头看萧意,萧意黑眸和煦,看着他的表情很认真。
“救赎、胜利,花园、月亮,与永恒的冲动。”萧意轻轻说,“这枚戒指的名字,是[永恒]。”
有时候要想回忆起一些东西,需要一种记忆中的船锚。
他认识这枚戒指,似乎其实最早是在高中的历史课本上、它被关在玻璃展台的照片。
江声那时候就指着这枚戒指,说很好看。
那时候萧意无权无势,只是江声身边的小跟班,给江声捶捶肩捏捏背跑跑腿,挨挨江声欺负什么的。对于江声随口一提的夸奖,他只是静静扫过一眼。
“[永恒]?”他那时候只是复述了戒指的名字。
江声说:“比起戒指,我更喜欢这个名字。我喜欢永恒,虽然永恒并不存在。”
江声不是什么记性很好的人,这只是一个很小很小的片段,不值得让他记到现在。他随口的称赞,不代表真的有惊艳到刻骨铭心的程度。
他记得这枚戒指,是因为前几年萧意还和他在一起的时候。
有次出国应酬喝得酩酊大醉,萧意醉醺醺地推开江声的房间,西装都没有脱,跪在他的床边,火热嘴唇亲吻他的手指。他湿润的眉眼类似沈暮洵的泪痣,靠在他的手背上,声音沙哑地说,“我找到了。”
江声不知道他找到了什么。
还是旁边的助理急急忙忙把萧意扯开,顺便和江声解释,萧意一直在找一枚戒指,这次是特意到国外去和那位收藏家见面。
救赎、胜利,花园、月亮,与永恒的冲动,[永恒]。这枚戒指,在很早以前就以一亿美金的拍卖价交手,等轮转到萧意手里,身价已经不知道涨了多少倍。如果能看到为它花费的金额,大概属于是江声懒得去数零的程度。
从江声高中开始,到他大学临近毕业和萧意在一起、再到大学毕业两年后的现在,八年的时间,萧意终于得到了这一枚[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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