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熄穿着撞色的冲锋衣,颈上带了一只截断伸缩可拉拽的choker。耳骨的耳钉打了一串,整个人年轻得很潮流。
他肩膀清瘦宽阔,眉眼深邃,疤痕带出一点帅气的潇洒,若有所思地问,“萧意?沈暮洵?”
江声眨眼,“没有啊。”
少年对这个话题没有延伸的兴趣。他靠在洗浴间外面和他对视,绿色的眼睛像是祖母绿的珠宝熠熠生辉,眼睛弯弯,“今天录制结束,要不要和我去学校里面玩!”
“对哦,你还是学生……”江声眨眨眼,吐掉嘴里的漱口水,有点感慨。他好像也没有毕业多久,为什么总有种已经和学校割裂的感觉,“可是学校里有什么好玩的,我看到书就头疼,你最好是别让我跟着你去上课。”
江声就是很典型的那种上学会在期末突击学习,平时一点不听的摆烂型学生。
楚熄说,“学海无涯……”
江声继续漱口,吐掉,“回头是岸。”
就猜到他要这么说。
楚熄嘴角压着弯翘的弧度,还是忍不住笑起来。他看着江声的侧脸,黑发有些散乱地落在颈边,肤色很白,气色很好,侧脸轮廓分明,流畅到让人忍不住去注意他漂亮的眉眼。
他伸出一只手,去捏江声的两颊,对着镜子左右摆弄指给他看,“镜子就在眼前,你倒是看看你嘴边的——”
他的声音忽然顿住。
江声问,“怎么了?”
少年粗糙的手指按在他的嘴唇上,江声看着镜子,终于察觉到哪里不对。
楚熄墨绿的眼眸像是丛林深处的深绿,带着生机盎然的危险。很快他脸上绽开开朗的笑容,弯下腰问,“怎么是肿的啊,哥哥。”
江声后背发凉,摸了摸后颈说,“刷牙刷到了。”
楚熄若有所思,“嗯,刷牙特意刷嘴巴,看来是很爱干净呢。”
江声:“……哈哈。”
楚熄,“没用吃辣来骗我,看来哥哥也没把我当傻子看。”
江声:“……啊哈哈哈。”
“真是的。我都还没亲过你,一次都没有。”楚熄的眼睛弯着,扭过江声的脸和他对视,“被谁亲了,这么狠,等着让你出去被所有人看着追问吗?那他不是爽死啦。”
江声有点受不了了,掰开楚熄的手,“少说怪话。”
楚熄懒散地直起腰,盯着镜子里掬着水洗净嘴边泡沫的江声,忽然皱着眉问他,“江声。谁都可以,我不可以吗。”
江声在水流中冲洗的手微妙地一顿,脑袋里有根弦开始大弦嘈嘈如急雨了。
这句话。
刚好是他昨天想过的……
江声转过头,楚熄就眯着弯弯的眼睛看他。卷卷的乱发遮着挺拔的眉弓,睫毛很长,几乎把眼底的情绪盖了个彻底。
“算了,”他嘴角也弯弯的,手指勾着脖子上的项圈对他抬起下颌示意,“哥哥,看看我的新choker。”
江声松了口气,看向他的脖子。
的确没见过这样的款式,他问可不可以碰,楚熄欣然点头,于是江声好奇地勾住中间的圆环一拽。
被嵌在中间的链式结构开始收紧,楚熄被迫仰起脖子,脖颈的青筋动了动,喉结被禁锢着压在里面,需要用力吞咽才能艰难地滑动。
江声眨了眨眼,有点目不转睛。
很合适——他的第一个想法,楚熄身上出现这样的物件合适到让人有点兴奋。他的体型比不上楚漆结实,但也很大只。骨架量感很大,宽阔的肩背和流畅的线条很有张力,戴上这种象征约束的项圈……像是被拴住的恶犬。
让人头脑发热的窒息感很短暂,因为江声很快就收了手。
楚熄手插在口袋里,懒散地凑到江声身边,卷毛大狗低下头蹭着他的脸,“怎么样。”
江声想了想,“怪好看的。就是好像有点危险?”
楚熄轻笑,轻巧地切换了话题,“好了,说回正题——不会让你陪我上课的。校庆来了,持续三天,所以才想让你和我一起去。”
江声:“会不会很无聊?”
楚熄挑起眉毛:“无聊重要还是我重要。”
“……不要问这种问题自取其辱了!”江声推开他的脸,“你没有别的朋友了吗?”
楚熄抓住他的手,眯着眼的时候墨绿眸子近黑,他挨蹭过来,几乎是可怜的呢喃,“是啊,怎么办,我被孤立得厉害,人见人恨到处挨打,就只有江声这一个朋友了。”
好假啊。
江声撇着嘴唇。
他又想了想。
楚熄被楚家刚找回来的时候成绩可谓是糟糕透顶,本来楚家的打算是把他送到国外镀金的,但楚熄硬要留在国内,为此还复读了一年。不过也确实考上了一个不错的大学,和江声当年上的学校就隔了两条街。
江声松口,“好吧,正好我回去看看林老师。”
楚熄跟在他后面亦步亦趋,“那今晚七点我来接你!”
江声意外地看着他,“今晚七点?”
“八点钟有灯会,听说很漂亮的。”楚熄点头说,“还是说你有什么安排吗?”
江声眨眨眼睛,“没有啊。”
去看灯会,应该花不了多少时间吧。看完灯会,他就打车去沈暮洵那边,时间完全够的!
应该!
吧。
第059章 灯会就灯会之
下午五点。
华贵的古董钟表发出空灵撞响。珐琅嵌着宝石, 机械元件相互嵌合着精密运转。
楚熄对着镜子把漆黑的卷毛抓了抓。
镜中的少年轮廓深邃眉眼立体,无疑是一副很招人的好皮相。眼皮垂着,眸子在灯光映照下像是珍贵的祖母绿宝石。
然而一条裂纹从额角贯穿到眼下,再珍贵的宝石有了裂隙, 似乎就会掉价。
楚熄的手按在那道疤上, 视线定定看了两秒, 睫毛颤动下。
他身上的伤太多,已不记得什么时候伤到的。
楚熄有过觉得伤疤是荣耀的时刻, 那是他在低谷时的抗争, 意味着他的用力挣扎是血淋淋的谋生。
但现在他看着这些伤口总有些后悔。
楚熄的手用力按在脸上, 闭上眼睛。
楚熄对江声的爱带一点仰慕,也许很狂热。他们总是不那么相称,外表,身份,能力。
他作为一个在泥潭里用力仰着脖子,注视到眼睛发疼头脑昏涨的仰望者,无比渴望能变得更富有情怀、浪漫、精神富足, 无比渴望他们有相似之处, 足够契合,无比渴望有命运的注脚为他们的关系加冕。
和江声相遇后, 那段泥潭里望不见光亮的过去似乎沦为他的污点。
因为他可能很可怜,但也许更可恨。
楚熄甩动了一下手,用干净的毛巾慢慢擦掉水迹,拨通了江声的电话。
和江声的初遇他是那么可怜地逃亡, 那时候他是多大来着。十四岁, 还是十五岁。
年纪很小,骨架也没长起来。打架虽然凶, 但正面冲突往往是吃亏的一个,何况药费也很贵。
可楚熄不是喜欢吃亏的人,从小就不是。
他玩了一些把戏。
当天叫嚣得最凶,打得最狠的那个人,被来找他寻仇的人蒙着麻袋硬生生打断了一条腿。
楚熄站在烂尾楼的某个窗户旁,靠在满是灰尘的泥墙见证他的痛苦。
血的流动其实是很缓慢的。它比正常的水体更粘稠,暗红的色泽像是在地面缓慢爬动。
那些有无数前科的蠢货,根本不知道谁在向他寻仇,暴怒地大吼着向周围扫视,“谁,是谁!”
寒风呼啸注入空间,吹起少年微卷的头发。
“嘀——”
电话接通。
“是我。”楚熄注视着镜子里的少年。
绿眸像是铸入了丛林的森冷与浩大的生机,薄红嘴唇也弯翘起来,口吻黏糊着,带着轻快的尾音低低地说,“我要准备出门啦,江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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