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现在,这样的慰藉都变得稀有了。
*
晚上是开放式的答疑时间,会挑选观众最感兴趣的问题问出来。
江声恹恹地问,“不会是那种问题吧?”
楚漆正在翻看着导演组拿给他们的问题名单,闻言抬起头,“哪种问题。”
“上不得台面的问题。”
楚漆笑了声,“不会,经过审核的。”
【?!你说什么上不得台面,可恶那都是我苦心孤诣想出来的!】
【被戳穿的感觉真是爽啊,可惜最高票应该已经被审核刷下去了呜呜】
楚漆拿念出第一个问题:“江声未来的职业规划是什么?”
第一个问题就这么正经,让已经准备好迎接虎狼之词的江声眨眨眼愣了一下。
他认真想了想,“居然有人操心我的事业吗,还是说你皮下其实就是我的经纪人?”
严落白对江声的职业规划也很操心,江声觉得他真的很有事业心。当然,可能也是操心江声落在江明潮手里没着落,好歹要赚点钱才行。
能在现在展示出来的问题都是高票数,说明大家对江声之后的发展意向都怀抱期待。江声觉得大家是不是误会了什么,他难道不是一个游戏人间的纨绔渣男的形象出现在这个综艺里的吗?他看起来原来是会努力工作的人吗!
江声对自己的定位还挺清晰的。他觉得自己当老板会带头翘班,当员工会和老板打起来。
当然!没钱的话他还是会忍的!
【做演员就算了,撒谎都会露馅的人当演员会被骂死的吧。可是这么一张好脸又让人根本不忍浪费!】
【不懂为啥不去唱歌,沈暮洵路都给他铺好了呜呜!】
【做演员怎么不可以了,萧意可是影帝,手把手地带总可以起来的吧!!江江!事业搞起来!!】
“我之后的行程其实还挺满的。”江声这么说。
有个香水广告的试镜,沈暮洵的音乐MV,还有那个什么运动会的综艺,严落白也在说会权衡要不要接。
当然,这些资源比起和他同等流量的艺人来比也是少得可怜了。但其实江声的通告单一直没断过,只是严落白拒绝掉了大多数。
“最讨厌的人是谁?”楚漆在他回答完之后才开口。
江声不太懂这个问题怎么会有这么多票数。
“你们是不是想听我说萧意?”江声支着下巴说,“错了,我不讨厌他。”
最多是湿乎乎有点恶心,讨厌是有一点,但也不算多,最讨厌当然也称不上。
楚漆沉默地挪动手指,换到下一个问题,“初恋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你认为沈暮洵是你真正意义上的初恋吗?”
江声愣了下。
【沈暮洵从时长上看就是江江第一个好好谈的恋爱对象吧?我们沈正宫之位可不是说说而已】
【初恋顾名思义第一次恋爱懂不懂啊我烦死了!你们沈什么都有了能不能别连个名头都要和我们顾导抢】
【顾导和江江的恋爱石锤都被扒出来了,时间点还是高中吧,早恋的时间线确实是最早的。虽然两个蒸煮都没有承认,但是也有不少同学出来认领了![帖子链接]】
【……没吃瓜顺着去看了眼,什么“帮江写作业就是为了和他牵手,最后还要被嫌弃骨头太硬遂一顿怒干三大碗”、“为打啵怒冲第一名,但江临时反悔,遂冷脸帮他写作业再也不会笑了”,我说你们认真的?这么荒谬都信你们认真的???】
【啊啊啊笑死,和沈萧舆论战之谁是娇夫的程度有得一拼!!】
楚漆在江声迁去小城的时候常常去看他。
顾清晖,江声的初恋,其实他那时候就见过了。
江声侧坐在他的自行车后座,一头黑发在夕阳下飞扬起来,像是燕子的尾巴。焦糖色的光,宽大的校服被风灌得鼓鼓囊囊。
他扯着前面顾清晖的卫衣帽子,就像楚漆以前也会扯着他的卫衣帽子把他拽进怀里一样。
“这是我男朋友。”江声抬了下下巴,漂亮的脸带着点漫不经意,“呆子,木头,傻瓜,停车!给我哥打个招呼啊。”
那时候还应该叫谢之晖的顾导一只脚点地刹车,坐不稳的江声往前扑,搂着他的腰咕哝着骂,“可恶,什么破车。”
谢之晖老实地说,“对不起。”
然后才转过头看楚漆。
少年的身形消瘦单薄,眉眼冷峻清秀。他把着自行车的车头,校服领子在海风中翻动,“你好。”
他似乎有些羞怯,修长的手指不留神地按动了车铃。
楚漆循着声音看向他的手。
谢之晖一只手被江声拿水笔画得乱七八糟,被袖子遮盖掉了大半痕迹,裸露出来的手背有什么小花小草小手表,虫子太阳月亮都在上面,还能依稀看到一些字‘午饭要吃小鸡炖蘑菇’‘晚上去兜风’‘想睡觉’‘帮我写作业!’这样的字样。
不难想象。
江声那时候是用什么样的幼稚的,假装可怜的缠人姿态,又或者带着一点威胁,抓住他的手臂,勒令他不准动也不准洗。也许下巴还靠在他的肩膀上,也许头发也蹭到谢之晖的脸颊。他一无所知地低头写自以为是的刁钻为难,也许根本发现不了另一个人看他的眼神都不曾移开。
码头的海鸥飞旋着,远处的夕阳扯地连天地映着海洋,空气中带着咸湿的味道。
楚漆那时候还不懂如何把情绪把控到位,表情一定不好看。
那是他人生中第一次感受到如此直观的威胁,有什么东西脱离掌控是会让人如此暴躁。
他不认为那是嫉妒。嫉妒意味着自我与对方的比较,嫉妒意味着怨恨和不甘。
楚漆的确带着一种冷视的傲气,他甚至不愿意把自己和顾清晖放在同一水平线。他认为自己在江声心里的地位永远高人一等。
可事实上,他不愿意把自己和他们放在一个水平线上,江声也没有把他和别人放在同一个赛道。
朋友是朋友。
朋友是特别的、稀有的、被重视的,不能突破界限的。
回过神。
“我的初恋并没有那种酸涩的感觉,”楚漆听到江声说。
他似乎在怎么形容上面犯了愁,伸出手比划了一下,“如果要我形容的话,就是一颗烂果子。”
没什么好惦记的。但回忆起来,是带着一点暧昧的酒气。
江声对于和顾清晖如何相处的记忆其实很淡,毕竟都是非常久远的事情,何况人总是更擅长记住自己对别人的好,而不擅长记住自己对别人的坏。
但如果说顾清晖作为初恋,对江声完全没有一点点影响,也是不可能的。
如果说有什么让他觉得新奇,那也许是江声对于爱欲的探索,其实是在顾清晖这里得到启蒙。
一个意外的吻之后,是一点又一点好奇的接近。
他们的亲密好像带着某种界限。对于那时候的江声来说接吻还是神秘又神圣的事情,好像唇齿相接就意味着真心的交换。可是他观察着这样的亲密,似乎又保留着一点恶趣味的好奇心,像是把它当成坏小孩的某种玩具。
他无师自通地知道设下限制。
比如说要帮他写作业才可以得到拥抱,帮他抄笔记才可以得到牵手,一点小恩小惠……呃,都算不上,就很轻易地让顾清晖成为他的“苦力”。
现在回想起来,江声都感觉自己像个反派角色,可能是有一点过分。
他明明什么都没有付出,只是一点可有可无的肢体接触作为交换。
江声没有意识到这是一种不正常的、情感上的驯化,当时的顾清晖也没有意识到这样的驯化会在骤然的抽离缺失之后,产生剧烈反扑的、非常态的戒断反应。
江声想了一会儿,最后以一个较为中肯的评价结束,“还算一段不错的经历。”
说完又担心自己这段话有什么价值观的引导,歪了下头,“不是建议大家早恋的意思,也没有说早恋很不错的意思,我是坏学生捣蛋鬼嘛,不建议大家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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