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没完,他还要看路过的工作人员是否注意到了露台的动静。反复拖拽进度条观察他们的视线步伐和表情,直到确定当时的事情的确无人注意才罢休。
一切处理结束,他看了眼时间,已经过了一个小时。
原本没必要这么麻烦,原本这个时间他和江声已经到家了。
家。
那个字眼显得格外突兀,像是闷热夏季里的冰饮,忽然让严落白满心的狂躁镇定了一下。
从灯火通明的基地走出,一路来到地下车库,严落白的情绪已经稳定很多。
他拉开车门坐进车里,江声抱着手机玩游戏,“你可算回来了!”
严落白安全带一扣,眼镜又开始起雾。他摘下眼镜缓了一会儿,“你是夜猫子转世吗?通宵之后还有精力在这里打游戏。”
“就是因为太久没睡,所以现在睡不着了。”江声抱怨。
很好,严落白想,刚刚那段惹人厌烦的插曲已经过去,以后没有人会提起,那么干脆就当它不存在。
严落白的近视有四百度,模糊的视线中他依然能看到副驾驶前面的平台。
拆开的蛋糕盒子里空空如也,显然他带来的那个蛋糕已经被吃干净,一点不剩。
他手指有些发痒,捻动一下,从喉咙里发出一声轻笑。
从来就不听话,江声。
他默不作声地侧眸看了眼他。
江声已经从舞台装换回了常服。
被扎了个小揪的头发也散落下来,舞台妆已经被卸下,看起来真的很乖巧很纯良,任何人见到他的第一眼,大概都会觉得他是个好孩子。
好孩子,怎么会做坏事。一定是被人带坏的。
严落白最清楚他有多糟糕,但思维还是忍不住晃了一下错了轨。
留意到江声嘴角一撇没擦干净的奶油,严落白抽出纸巾递给他。
江声两手抱着手机,习以为常地侧过来撇了下嘴。
然后他察觉到什么不对,松开手机正想伸手想接过纸巾的时候,严落白顿了顿,错开他的手指,顺着他侧脸的动作碰到他的嘴角。
地下车库空空荡荡,连风声都没有。极致的安静中,好像连心跳声都会被放大。
江声眉眼被诧异和怔愣的情绪拉扯,微微睁大,变得极其好看而生动。
严落白没有和他对视。
江声在短暂的疑惑之后,抬起下巴将就严落白的动作,眼角垂着看他。
严落白的眼睛是非常典型的凤眼,微微上翘,带着惊人的气场。
眼皮薄,线条流畅干净像是钢笔简单勾勒而成,一点赘余都没有。因着这种流畅,他的眼睛总是冷漠而锐利,十分强干不容置喙的样子。摘下眼镜之后,睫毛看得更清晰,反倒柔软了一些。
严落白指腹托着江声的下颌抬起,拇指按在嘴唇上擦拭。
软热微韧的触感,隔着纸巾微微下陷。
张口呼吸的时候,严落白看到他的一点牙齿,红润的舌尖也暴露出来。
思绪有些发散。
但因为过于紊乱,实际上严落白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他只是皱起眉毛,用某种考量的的目光观察江声微张的嘴唇。
“好了吗?”江声像是早就习惯了被这样伺候,所以根本没有在意他的动作,他在短暂的疑惑之后开始催促,“该走了该走了!”
“知道了。”
严落白的目光淡淡收回,从善如流的收回手,把纸巾叠起来,和蛋糕的垃圾放在一起。然后另外抽了张纸巾,仔细擦拭过指腹停留下来的温热触感。
第038章 做梦就做梦之
后半夜下起淅沥小雨。
客厅的门窗紧闭, 雨点落在屋檐与地面发出的轻响被静谧地隔绝在外。室内温暖,窗帘的白色轻纱柔软地被空调暖风吹起。落地灯散发柔软的光,时针已经指向凌晨一点。
男人鼻梁架着金丝边框的眼镜,视线专注在屏幕上扫动。
明天严落白会亲自送江声去恋综小屋。小屋也在南城, 但因为位置在较为偏远的郊区, 一来一回需要不少时间, 明天的工作便需要被提前处理。
——当然,这些都不是他在深夜工作的主要原因。
处理完工作之后, 严落白还是避无可避, 新建页面准备开始撰写周报。
这也是他作为江声的经纪人, 需要向某上级额外提交的一份特殊报告。
只是要写的东西……
严落白手指一顿,在深夜依然秩序运行的思绪仿佛骤然断轨。
这种无所适从让他感到烦躁,心跳又开始失衡。
脑海中闪回一些画面,心情变得极其糟糕。
他的暴躁和对沈暮洵的厌恶,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在朝着一个奇怪……并且危险至极的地方狂奔。
空白的文档上,光标不断闪烁。
逻辑久久无法理顺,工作的焦虑又使他必须将手停留在键盘上。
严落白用力抓着头发深呼吸, 良久, 长久的思维宕机牵引他做出改变,他动动手指, 轻敲出两个字。
江声。
视线在这两个简单的字上停滞。
如同一种魔咒,在那瞬间,静谧的夜里无数声音杂乱无章地涌动起来,疯狂汇入耳膜。
严落白心脏狂跳, 眼睛在发热, 他沉默而冷静地注视着屏幕,几乎看到面前幻化出他擅自遗忘的一切画面。
幽暗的露台, 无人的走廊。
月光,堆积起来的废弃箱子,背靠在沈暮洵怀里的江声。
……好,到此为止。
不应该往下想了。
严落白实在是太过于了解江声。
他知道江声在他所有恋爱关系里都处于优势,他从未体会过向人低头的滋味,他总是站在原地,等已经跑远的人找回来,等落在后面的人疯狂追赶。
所以如果要在这样的秘密环境有触碰,一定是另一个人的主动造成的。
而那样的情况,沈暮洵强硬起来,江声的确不好挣扎。
毕竟一旦挣扎就需要承担被发现的风险,所以江声隐忍下去是很正常的做法。
但是……
严落白的手在键盘上紧扣,无意识的力道敲出一长串乱码。
他的双眼隔着一层镜片严谨端正地注视前方,却在全然放空中凝固着。
他木讷地拿起水杯喝了口水。
注视着弥漫灯光下波动的水纹,他却隐约在倒影中看到江声的头发在细微的汗意中濡湿,如同在脸颊攀附的黑蛇。
“……”
严落白皱眉抿了下嘴角,迅速转移视线落到一旁,又想起江声紧抓着沈暮洵的手背,指甲泛着玫瑰般的淡红,口中呼出的热气模糊表情。
因为憋着呼吸太久,他嘴唇狼狈地翕张,熟透似的红润,舌头水润眼睛泛着雾,像个妖怪。漂亮的妖怪恶劣的妖怪,要攀附在人的身上掠夺血肉与性命的妖怪。
那种表情,那种眼神,那种颜色。
严落白捂住额头。
怎么会……他怎么那样……怎会是那种表情。
而且……莫名其妙,怎么会到现在都那么清晰。
这太奇怪了。
不,最奇怪的在于严落白不明白为什么他总在想这个!
严落白希望自己停止这些狂想,他抓住头发以痛觉强迫自己清醒,站起身走来走去。
脚步在转身的时候猛然顿住。
视野中江声的房门没关。
虚掩着,一线光的亮度从门缝中透了出来。
虚幻的视线好像能够穿透坚硬的房门,看到里面江声的影子。
有一瞬间,严落白错觉自己听到了江声呼吸的声音。
又有一瞬间,他想,江声的唇色平时其实没有那么红。
要用什么样的力道,才促使他发生那样的改变。像是熟红的樱桃,被捏在手心碾烂的玫瑰花。
严落白心脏猛地一悸。
大脑一片嗡鸣,穿刺入耳膜唤起警醒的痛觉。
不,这也很正常。
虽然很红,但是真的很正常,但凡有生理常识的人都不会觉得这样奇怪。
严落白往后退了一步,两手抓着沙发靠背使劲用力,然后若无其事地回到电脑面前继续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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