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根的红已经漫上脖子和眼角,呼吸的起伏比起平时有些明显。
晚风吹着,月光照着。
他们站在露台阴暗处,偶尔一阵风掀起江声的围巾,影子才暴露他们的存在。
江声掌心贴上他侧脸,拇指用力摩擦过他的眼角。
顾清晖抿着嘴唇,眼皮颤抖起来,抬眸看着他,“……江先生,请不要乱碰。”
江声垂着眸轻弯起嘴角,发丝被风吹得很乱,脸上有一点漫不经意的兴趣。
他捏着顾清晖的脸扯了扯,“你不是很喜欢吗?应该感谢我才对。”
嗯,不知道能不能有个未来科技开通一下人体共感。他真的好想知道,牵个手而已,真的能这么舒服吗。
顾清晖是不知道适可而止的人。有了主动附加的赠品,下次就会不再满足单纯的触碰。
顾清晖却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说,又或者他的贪婪捂住他的嘴巴。
他放纵着忍耐,隐忍地缄默。
江声从他的脸上什么都看不出来。
好冷淡。就算眼尾泛着红,他的神情都看不出端倪。
非常禁欲的一张脸,凛然疏冷,天生就该被供在神坛上不能走下来。
看顾清晖的表情崩坏应该会很有意思。
到什么地步他会露出那样的表情呢。
江声忽然松开他的手,逗狗一样挑挑他的下巴。青年不解地抬起头,露出脆弱的喉结。
江声歪了下头看到那处凸起,用指甲在上面刮了一下,指腹按了按。
不适感,疼痛。
抵不过羽毛一样轻飘飘的刺激引起颤栗,尾椎的电流莽撞地往上窜。顾清晖喉结上下滑动,下颌绷紧,呼吸加重。
他的表情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也的确什么都没说。
这一次,连“江先生请不要乱碰”都没说。
“好乖。”
江声弯着眼睛,奖励一样拉起顾清晖的手,“阿尔文,乖狗狗。”
顾清晖剔透的目光落在江声脸上,迟钝而缓慢地回握江声的手指。
他的手发热微颤,但又维持在一个松弛的力道,只要江声想,随时都能够挣脱。
但江声真的要再次挣脱的时候,顾清晖又沉默地轻拽住他,“再一会儿。”
江声眨眨眼:“什么?”
“十分钟就好。”顾清晖说,“……不,五分钟。我会控制好的。”
江声:“五分钟可是三百秒,我的时间是非常——”
“三百万。”顾清晖说。
江声的眼睛睁圆了一点,张了张嘴,卡在喉咙里的后半句话没能说出来,“——呃??”
他脑袋空空地听到顾清晖清冷的声音,如同优雅的音符流淌,“让我牵一下。我什么都不会做的,江先生,让我牵一下。”
什么买卖五分钟三百万,这下真的秒速进账一万了。
只需要短暂的权衡,江声积极起来,“不然就十分钟吧,我没关系,主要是看不得你这样痛苦的样子。”
顾清晖的呼吸重了一点,“江先生,还真是好心。”
江声真的没法昧着良心把好心这个词安在自己的身上。
财色……财手交易罢了!
江声靠上玻璃上,一只手把手机拿出来玩,另外一只手随便顾清晖紧紧牵着。
青年干燥温暖的手指滚烫起来,有模糊的潮热贴在他的掌心,江声一边删着对话框的红点记录,一边随口建议说,“其实去医院看看会更好。”
顾清晖缄默片刻,道:“没有用。”
顾清晖很吻合大庭广众对于天才的看法。他高傲,并且有一些极端的怪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对人和人之间的接触苛待至极,最简单的触碰都会让他感觉到生理性的厌恶。
与之矛盾的,是一种野火般渐渐蓬勃的瘾症。
这已经严重影响到他的生活,所以顾清晖吃过很长一段时间的药用以调理。
效果显著,因为药物让他感觉到生理上迫不得已的平静。
受压抑的感觉让他失去情绪,无法感觉到厌恶,同时也没有快乐。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如同坠入梦里,沉溺在死水里,变成不会痛的行尸走肉。
顾清晖低下眼睫。
模糊的月光透过爬山虎枯萎的叶子,落在江声的手背。
他攥紧了。
*
十分钟过得很漫长,至少对江声来说是。
他在斗地主连赢十二局炸翻天了,顾清晖终于松手。
江声打了个哈欠,感觉自己的手指尖凉凉的,手心湿湿的,像被小狗舔过。
顾清晖的手却很烫,发红,像是爽过头了似的有点控制不住的轻颤。
江声的眉头皱起来,很是新奇地抬头低头,反反复复地看他的手还有脸。
至于吗。
不至于吧?
顾清晖从口袋里拿出柔软的手帕,轻握着江声的手指尽职尽责地善后。
江声看着他的手帕,思路被拐带了一下,“你当时把手帕递给我的时候,真没想过被我发现吗?”
顾清晖把江声的手擦干,然后把手帕叠好放进口袋,重新把脱下来的手套戴上,狭长的眸子落到江声的脸上,“江先生不是早就发现了吗?”
“我发现是一回事,你承认又是另外一回事。”江声说,“像是在耍人——我就在你面前,可你能拿我怎么办。这样的感觉。”
顾清晖面无表情,眉梢似有似无地扬起一下。在这样的微表情被江声发现端倪之前,他轻轻地开口,“怎么会。”
江声拉开门甩着手离开,脚步往外一迈,就立刻看到靠墙站在一旁的沈暮洵投来视线。
江声吓了一跳,往旁边侧了一步。
顾清晖用手撑住他的肩膀,支撑了一下就克制地松开,“江先生小心。”
江声觉得自己真的要小心。
因为他还看到不远处楚熄和楚漆一站一坐,目光幽深,楚熄甚至笑眯眯对他招手。
越是笑越是有种不对味的感觉啊,好可怕。
江声锈掉的脑袋开始思考。
他们看到了吗?听到了吗?应该没有吧?
但是……好像没看到也没听到才是最危险的情况,毕竟人的想象力是个彻头彻尾的坏东西!
萧意也走过来,认真仔细地打量江声的表情,确认没有奇怪的地方,才和缓地微笑一下,“晚上这么冷,有什么不得不说的话题吗,为什么在外面站那么久?”
江声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萧意靠近。
黑发柔软地垂下,手按住他的肩膀,顺着他手臂落到手上,温暖的手让江声的指尖缩了一下。
萧意淡淡地说,“好冷。”
沈暮洵终于从倚靠墙壁的姿势站直,在另一边拉住江声的手腕,“和我来一下。”
江声:“嗯?啊?”
萧意握着江声的手力气加大一点,江声的脚步被迫停滞。青年口吻疑惑而低缓,“有什么事情是在这里不能说的吗?”
沈暮洵抬起眼皮烦躁地瞥了他一眼,嘴角一掀慢条斯理地说,“麻烦某个人认清自己的身份,有什么事情是你该听的?既然自诩朋友那就麻烦你做好朋友该做的事情,守好你自己的界限不要越界。”
“你也说是朋友。难道有什么事情是我这个朋友不能听的?”萧意看向江声,“阿声,你说呢?”
江声愣了一下,像是忽然被点名提问的学生,结结巴巴期期艾艾,“这个,我……嗯……”
沈暮洵手臂搭在江声的肩膀上,修长手指扭着他的脸让他转过来。自己直视着萧意微微勾着眼角笑起来,“啊,那真是抱歉,因为确实是不适合朋友听的话题。”
不适合朋友听的话题是什么?
萧意不想深想下去。
不,问题在于沈暮洵是故意这么说激怒他,还是——
萧意的眼睛闪烁两下,去看江声的表情。
江声的眼睛眨着,隐隐的躲闪已经不需要任何言语做注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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