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来到温暖的地方,大家在壁炉旁开始脱去冗杂的外套,还有湿漉漉满是白雾的护目镜,围坐在一起三三两两取暖。
同时,难得打破界限的亲密距离,让有些人也忍不住开始好奇地用目光在顾清晖和江声脸上打转。
“顾导,听说你们两个……”有人犹犹豫豫地开口。
屋子里肃然一静。
“最近有矛盾?在闹不合?真的假的?”
他们两个坐得好远。
顾清晖一脸要掉冰碴子的冷漠,火光映照下都显得阴暗。
江声倒是还好,困困顿顿地把下巴挂在许镜危的肩膀上,时不时地点头,老实可靠的助理用手帮忙垫着江声的下巴。
总之,顾清晖和江声,最近的距离真的很可疑……
演员和导演之间的矛盾是最叫人害怕的,大多数演员一定会主动和导演搞好关系。
江明潮轻笑了声,狭长的眼睛眯起看向顾清晖,“吓到我了。我以为会问出‘听说你们两个在一起了’,这种会让做哥哥的人听了想杀人的问题。”
他口吻轻松。
问出问题的演员吓了一跳,“怎么可能!但是顾导最近心情不好、非常暴躁是所有人都能看到的吧!”
立刻有人跟着说。
“对,尤其他特别注意和江江之间的距离,之前都没有的。”
“好冷漠,江江背地里是不是都要伤心死了。”
“呜呜,没错,怎么可以冷暴力江声。”
顾清晖薄唇勾了下,看向刚从温暖和困倦中惊醒的江声,“我冷暴力你?是这样吗,江先生。”
江声:“……”
呃呃。
他揉了两下眼睛,又看到一点口水蹭到许镜危的手心,不太好意思地扯纸巾给人家擦了擦,然后小声说,“呃,嗯,就是这样。”
顾清晖:“……”
也不知道是谁在冷暴力谁。
他早就做出了正确的判断,事实证明他也一点错没有——江声是那种主动需要冲动的人。
一旦冲动的劲儿过去,又察觉顾清晖还有继续靠近的意图,立刻警觉炸毛,很坏又很可怜地焦虑起来。
他不想负责,也不想被顾清晖缠上,反省之后分析利弊立刻就开始后悔。
怎么可以因为冲动找上顾清晖呢!哪怕找严落白都好啊!
所以江声飞快划开距离,和顾清晖一天说不到两句话。
那两句还是“哦”和“嗯”。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他和别人都是乖乖的“哦哦”和“嗯嗯”。
轮到顾清晖,就是这种刚在发生关系之后的火热幻想期让人蒙受巨大打击的冷淡态度。
顾清晖很轻地叹气,“没有这回事,也没有闹矛盾。”
江声连忙点头。
大家的态度半信半疑。都是刚下飞机长途跋涉来到这里,这会儿正是需要倒时差的时候,在楼下烤完火,就三三两两地结伴上楼休息了。
江声也想上楼。
走了一半,就发现顾清晖沉默寡言地跟了上来。
他盯着印在毛茸茸地毯上的颀长影子,立刻回过头,警惕地盯着他,“你别跟踪我。”
顾清晖保持平稳的步速走到江声的身边。
温暖的昏黄光线完全被他宽阔的肩膀挡住,江声直视他清冷无情的眼神,有点头皮发麻。
“好聚好散不行吗?”
江声小声说。
“我都和你道歉了。”
“江先生,你的道歉就是往我门缝里塞小纸条?”
他从口袋里抽出一张被揉的皱巴巴的纸条,上面写着:我道歉,对不起,你就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不然有你好果子吃!
多嚣张跋扈的口吻啊。
顾清晖把纸条捏在手里欣赏,就算心情不算太好,可指腹从那浅浅的字迹上划过,还是怪异地愉悦了一点。
“我险些以为那么高档的酒店,还有人塞不堪入目的小纸片。差一点就要跟前台投诉。”
江声赧然,“谁叫你留下来了,你看完扔掉——”
顾清晖伸手捂住江声的嘴巴,“这里的隔音可没有酒店好。”
江声嫌丢人,闭嘴不说。
顾清晖问:“哪间房?”
江声睁大眼,犹豫了下。
“你在哪间房住?”
顾清晖的手心毫无间隔地接触江声柔软被烤热的皮肤,还有抿起来的嘴唇弧度。
他停顿两秒,掌心几乎瞬间开始发麻发烫,“你也说了,要好聚好散。可你现在的态度像是好聚好散吗,江先生?我们要谈谈。”
江声不情不愿,瓮声瓮气的声音从顾清晖的指头缝里麻酥酥地传出来,“三楼第三间……”
气流拂过,顾清晖手指微微抖动一下,放下手,“走吧。”
两个人的脚步一前一后,踩着地毯也能听到木地板嘎吱嘎吱的响声。江声一得到自由,立刻又开始说话,“我以为你会看得比较开,我以为你不会在乎这个。”
顾清晖刚碰过江声嘴唇的手紧紧攥着,面上冷漠,“没有人会不在乎。”
江声撇嘴。
顾清晖看了他一眼,脚步一顿,轻声说,“而且,我是第一次。”
“我当然知道!”江声把他这句话在脑子里颠勺品味了下,警惕又心虚地小声问,“……你在要我负责吗?”
江声从楼梯往下看,和江明潮的目光对视。除了江明潮,严落白和许镜危也都在看他。
似乎要看他准备把顾清晖带到哪里去。
要带到房间里去。
但江声可不是自愿的。
“我只是在申明这件事对我来说的重要性,你说没有人在乎,可我在乎。起码我的第一次不可以这样草率地结束……”顾清晖说着抿了下嘴唇,“他们觉得我们在闹不和,可谁能想到我们是因为那种事情——”
江声:“好了!”
丢脸!可恶!
顾清晖幽静的琥珀色眼眸剔透平和,看了他一眼,不再说话。
在空空荡荡的走廊,烛光曳动起来。铺着花纹复古的金红色地毯,他们两个的脚步声隐秘,静悄悄,无法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嘎吱——”
顾清晖推门进去,江声按开了灯。
江声的房间一直都是顾清晖安排的、观景位最好的一间。刚刚试探性问出来的那一句,也只是想确定江声是否能够接受他踏入自己的私人空间。
他得到了同意。
北地气候寒冷,窗外雪花如同鹅毛。顾清晖胸口却有着鼓噪的火热。他自诩理智,也为自己这样的品格而自傲。
但理智的人,现在应该做什么决定?
不要追究,不讨答案,放开手,坦然地走开。
顾清晖已经失去了自己的理智。
他以为他唯一的错就是来参加恋综,他以为他唯一的缺点就是被江声引诱出来的皮肤依赖,他甚至一开始抱着扭曲的冷漠注视着江声。
江声夺取他年少的记忆,成为一段时光里凶狠而隐秘、又带着叫人痛苦的温情回忆的主宰。而他那时过得并不如意。顾清晖只是来看他,品鉴他的痛苦,鉴定过往的遗憾,再没有别的意思。
但实际上,他的错误早就不止于此,他的缺点也并非他想的这样简单。
江声是一颗种子,借由亲密的吻埋根在他皮肤之下的血肉里,汲取他的痛苦而愈发生命蓬勃,留下只剩下卑微空壳的人留在原地被抛弃。
预料他和江声的未来甚至不需要花费多少心思。
历史又要重演,倾轧印上过往的辙痕,江声放弃他从来是轻而易举的事情,而爱就是如此可怕的东西,改变一个人轻而易举——明知道这是一场残暴的没有抵抗力厮杀,可仍然会做出把刀递给征服者这样愚蠢的决定。
顾清晖转头看着江声。
江声在室内穿着一件厚衣服,长长的头发被静电摩擦地炸开乱飞。他闷闷不乐地反手把门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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