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今,也就三十几年吧。
太祖陛下记得,即便是新朝初立,人力凋敝时,都要每十年丈量一次,看有无瞒报、错报、漏报等,还有新垦田地,边军屯田等都要记录在册。
赵珩深喝了一口茶,咬牙继续往下看。
琬河沿线的四州,乃朝廷粮赋重地,比他时少了三成,比一百多年后,最鼎盛时土地少了七成,且,从琬河四州近些年收上来的税银看,其他产业亦未有所发展。
连最富庶的琬河四州都如此,其他地方可想而知。
这还只是庞大帝国弊病的冰山一角,吏治、民生、军队等现状,赵珩虽不明晰,但也知道绝对好不到哪里去。
卧榻之上,还有位姬将军虎视眈眈。
赵珩。皇帝听到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方才你为何不跳?
赵珩喃喃:“对啊,朕怎么没跳呢?”
因许久无人核对照管,文书奏报多很散乱,加之数目庞杂,饶是赵珩看得再快,待看完一半,天已彻底黑了。
赵珩按了按胀痛的眉心。
满腹心事,便化忧愁为食欲,狠狠用了一顿饭。
即便已服侍赵珩多日,何谨还是会为赵珩的食量震惊。
皇帝吃得虽多,但于成年男子而言,的确只是多,而不是夸张,可赵珩身体未全好,仍每两天服一次药,人虽长了点肉,看起来依旧清瘦削刻。
就这么个看起来仿佛饮露喝风就能饱的模样,却吃得不少,吃相优雅地风卷残云而过,让服侍赵珩的宫人总忍不住怀疑,陛下这些饭都吃哪去了。
吃完后,赵珩本想再看会奏报,但长久不用的脑子稍微凝神一会便生疼,只得作罢,翻闲书打发闲暇。
赵珩不用人守夜,寝殿分外安静。
一时之间,只听得赵珩翻书声响。
他心绪纷繁,根本没注意书上写的是什么,如是翻了大半本,方觉头疼转轻。
正要再拿文书,不料下一刻,整个寝殿瞬间陷入黑暗。
赵珩翻书的手顿了顿。
旋即肩上猛地被什么东西钳住,对方施力,一把将他按在案上。
茶杯被撞倒,顷刻间,热水四溅。
落到对方冰凉的手背上,如火在灼烧。
寒气与血腥味阴沉强硬地扑面而来,赵珩这几日闻惯了熏香,忽然闻到这股鬼气森森是味道,竟有些不适应的窒息感。
身体却因兴奋,不可抑制地发烫。
舌尖舔过尖牙,有一瞬间,赵珩几乎就想这么咬上去。
姬氏禁欲节制,姬循雅又不喜欢男子,与男子亲密接触更是勉强无比,怎么就非要搞这一套?
难不成博览群书的姬将军想象力匮乏到了只能以这种方式折辱皇帝?
浑圆的茶杯在桌边摇摇晃晃,将落未落,赵珩分神一秒,挥手接住。
只一息,立刻被对方抓住了破绽,就被膝盖强硬地分开。
第四十六章
冷意与腥甜混杂, 似将一柄杀戮无数,血气已深深渗入其中的利刃迎面相撞。
而他,便是案板上即将被刨成, 持刀者满意的形状的鱼肉。
赵珩被死死按在竹席上, 他仰面, 双目渐渐适应黑暗,借着庭院外的灯光,隐隐能看见姬循雅娴雅分明的轮廓。
这一日看了太多文书,看得赵珩头疼欲裂——数目庞杂混乱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他清楚自己看见的奏折已经是精心美化后的结果了, 还这幅德行, 实际情况差得赵珩暂时不愿意细想,以皇帝之心宽,都生出了几分烦躁。
就在他心绪稍平时,姬循雅又过来打扰。
垂落的长发蹭过赵珩的脸,痒得他微微皱眉。
还是以,这种方式。
姬循雅明明无法接受与男子亲昵, 却还要这般作态。
赵珩眯了眯眼,猛地抓住姬循雅的长发,五指插—入, 一把将他扯到自己面前。
距离被拉得更近。
赵珩能感受到姬循雅愈发阴冷危险的目光, 阴鸷得如有实质,似要从他身上撕咬下块带血的皮肉。
他与姬循雅对视,眼中愤怒有之, 挑衅有之,甚至有几分微不可查的惊艳痴迷, 但唯独没有姬循雅最想看见的恐惧。
帝王弯了弯唇,下一刻,手上陡然施力,与此同时仰面贴上,肆无忌惮地噙住姬循雅的唇。
极尽缠绵,连呼吸都交融。
赵珩自觉以身相教,教得可谓倾尽全部毫无保留,偏偏姬循雅连他十分二三都没学到。
如果还有下一次,赵珩觉得自己有必要告诉姬循雅亲人和吃人的分别。
主动靠近,又在尝到滋味后毫无留恋地抽身。
不待姬循雅有所反应,腕上一扬,半盏剩茶毫无保留地朝姬循雅颈上泼去。
姬循雅身上凉,这点温水浇上去也觉滚烫,灼得喘息愈加滞重,姬循雅面上浮现起一个近乎缠绵的微笑,抬手,以其人之道,温柔地贴上了赵珩的喉咙。
虎口抵住下颌,威胁似地轻轻擦磨。
似悬颈之刃,马上就要随着持刀者的心情落下。
却掐住脖颈的人却面无惧色,反而顺势将脸往姬将军掌中一放,任由对方撑着自己,姿态柔软而不设防。
姬循雅动作稍滞。
“你是何人?”赵珩懒洋洋地开口,“夜闯寝宫,又待朕甚不恭敬,”薄薄眼皮略掀,赵珩又仔仔细细地看了眼姬循雅的脸,视线赤-裸,丝毫不加掩饰,皇帝此刻不过是个有名无实的傀儡,面对势倾朝野对自己帝位、乃至性命都予取予夺的权臣,却轻慢得如在看自己的玩物,“你九族有多少人够朕砍?”
语毕,赵珩微妙地感觉到了些不对。
姬循雅死前把自己那一脉几乎杀绝了,他如今说要砍姬循雅九族,岂非正中姬循雅下怀?
失策。赵珩懊悔地心说:朕一定是被气糊涂了。
果不其然,这话非但没把姬将军激怒,皇帝反而听到对方轻笑了声,如冰清玉润,虽无半点引诱之意,却动听得人心里泛痒。
赵珩抓姬循雅头发的手猝地攥紧。
姬将军俯身,与赵珩额头亲密地相贴,“陛下猜猜?”
这动作本该极暧昧缠绵,却因姬将军那双冷黑异常的眼睛而显得分外诡异,如在与毒蛇对视,又不敢移开眼,恐稍有不慎,便会被毒蛇一口咬上。
赵珩笑眯眯地说:“如此胆大妄为又不惧朕处置者,非至亲至信之人不可为。”
不期赵珩这般应答,以为帝王会阴阳怪气一番的姬循雅怔了下。
砰。
砰。
刚刚平缓的悸动死灰复燃。
姬循雅垂眼,黑漆漆的睫毛下压,留下了道锋利的阴影。
微末却不容忽视的欣喜如舐蜜糖,脉脉涌向全身。
姬循雅面无表情地看着赵珩,升起那种微妙喜悦的同时,还有对被帝王轻易牵动心绪的自己的恶心。
目不错珠地盯着,而后缓缓地,露出一个微笑。
神色却阴冷得渗人。
赵珩实在很难理解为何姬循雅每次都要拿一副想把他凌迟三千刀的神情碰他,仿佛与他亲近,对于冰清玉洁的姬将军来说是件极下作无耻,强人所难又不得不做之事。
即便姬循雅生得再好看,再得赵珩喜欢,他的耐性都将要告罄。
帝王看姬循雅,起于繁杂政务的烦躁经姬将军不遗余力地催化噼里啪啦地燃起,喉结燥急地滚动,天生多情明媚的眼睛却仿佛含着一池秋水,润泽的唇瓣开阖,“伽檀?”
伽檀是大巫的名字,还是汉化后的最简版本,他全名连名带姓足有十几个字,因为用字长且冷僻,最为人所知的还是是伽檀这个叫法。
最,为人所知。
但凡读开国史者,无不知晓。
其中,自然包括姬循雅。
话音未落,姬将军的呼吸蓦地一沉。
他慢条斯理地,把手指往里压了压。
赵珩喘了口气,明知故问,“不对?”问得极刻意,任谁都能看出他是故意说错,然而见他眸光流转,似将漫天星辰取来糅入其中般地粲然明亮,又不忍真的责怪,“那,”赵珩扬唇,“平宁?”
锦衣侯崔平宁,赵珩的忠臣良将青梅竹马,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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