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是太多人。
而是,只他一个就好了。
方才姬循雅对赵珩提及兵部侍郎与英王暗通款曲,并有数位官员参与倒卖辎重粮饷的事情,既是汇报国事,请皇帝决断,又的确存有私心。
帝王此刻身在内宫,为了戏做得更真,获取消息的渠道不能说全无,但也不似寻常那般敏锐通畅。
他有意借着这个时候,用一些似是而非的话,半真半假的事,诱使着帝王觉得,所能依靠的人唯有自己。
长睫下压,掩饰住了眸中涌动的阴暗。
再抬眼,依旧是一派无害的柔和。
赵珩似叹非叹,“冯卿啊。”
姬循雅温言道:“陛下想见冯大人吗?”
声音柔情似水,却听得正若有所思的赵珩陡然回神。
他与姬循雅视线相接。
皇帝陛下断然道:“不见,还不是时候。”
姬循雅弯唇。
若有一点森白在唇角闪烁。
是,犬齿。
赵珩忙收敛心绪,朝姬循雅安抚一笑,去看崔抚仙写的奏疏。
然而这一笑在姬将军眼中无论怎么看都有种粉饰太平的味道。
姬循雅正要开口,却见赵珩头已埋入文书中,看得聚精会神,认真得已经到了作伪的地步,无声地冷嗤了下,视线死死地黏在赵珩脸上。
却未发一言,不曾打扰皇帝。
赵珩一面看一面在心中默算。
崔抚仙对帝王赤诚朝野共知,故而这封文书不似冯延年那般提了些不足为人明言的私下往来,而是粮价起伏及些关乎民生之物的价钱变动。
总体而言,起伏不大,依旧稳定。
待赵珩看完。
姬循雅仍然在看他。
赵珩有些啼笑皆非,心道幸好姬循雅只是目光尖锐如刀,而不是真刀子。
哪怕是钝刀,这样长此以往地看,都足以将人捅个对穿。
赵珩握住姬循雅的手,笑吟吟地问:“好将军,怎么不理朕?”
姬循雅微笑道:“陛下日理万机,臣岂敢多言?”
赵珩见他眸光闪烁,分明刚才被刺激得要命,却生生忍下,此刻还在装模作样,忍不住笑出了声。
姬循雅继续道:“臣现在已经为太后所不喜,若再多言引得陛下厌恶,臣在这宫中,就无法安身了。”
赵珩伸手,就近环住姬循雅的颈部,半哄半逗,“整个皇宫都是将军的,将军想在哪就在哪,怎会务安身之处呢?”
赵珩眉眼含笑,话音轻柔,伏低做小至此,姬循雅想不看,又移不开视线。
他喉结不自知地滚动了两下,垂下眼睑,搂住了赵珩的腰。
姬循雅低声道:“太后是想借谁的刀杀臣?”
赵珩毫不隐瞒,“英王。”
姬循雅呵了声。
他虽不说话,赵珩却已从中听到出了不自量力这四个字。
“就算要杀臣,也该选把举世无双的好刀,方配得上陛下的身份。”姬循雅道,手掌抵在赵珩腰窝处轻轻揉按了下。
赵珩嘶了声,“别闹。”
姬循雅不管他形同放纵的拒绝,力道用得恰到好处,揉得人尾骨都发酥。
“陛下,近水楼台,您说,太后怎么不让您杀了臣?”姬循雅一口咬上赵珩的脖颈,才尝到丁点血腥就立刻松口,温柔地舔吻了下,“就这样,杀了臣。”
第一百一十八章
赵珩笑道:“大抵太后知晓朕手无缚鸡之力, 实难成事。”他被咬得轻嘶了声,伸手去推姬循雅的口唇,却被对方攥住了手指。
姬循雅似笑非笑地看了眼赵珩。
手无缚鸡之力?
谁?
赵珩莫不是在说自己吧?
他这位陛下在双目失明时犹然狠厉非常, 凭借一根银簪便能暂且挟制住他, 无论是这一世, 还是上一世,都与柔弱这两个字沾不上丁点干系。
姬循雅轻吻了下赵珩的指尖,轻笑道:“陛下若想杀臣,臣愿意为陛下献策分忧,”不待赵珩回答,他便抓着赵珩的手, 略略用力地压在自己唇畔, 暗示之意极其明显,声音愈发低柔,“若在……时,臣定然对陛下毫无防备。“
他大方地将脖颈送入赵珩面前,皮肤洁净得几可生光。
姬循雅骨相生得分明,虽披着张清丽的美人皮, 然而诸如鼻梁、眉骨等处,又极鲜明凌厉,为这张看起来秀雅无害的脸上平添无尽泠然。
落进赵珩眼中的脖颈亦是如此, 线条起伏锐利若刀锋。
可姬循雅的姿态又是如此顺从, 是忠心耿耿的臣下,在向自己的君王表忠。
赵珩顺手摸了下他,只觉触感温冷如一块软玉。
所以赵珩时常怀疑姬循雅不是人, 若是活生生的人,而非妖物, 体温怎么这样低?
也只有在暖帐中,最最动情意乱时,姬循雅身上才会因沾了他的体温而微微热。
真像条化了形的蛇,来世间为非作歹,欺、君、犯、上。
赵珩笑眯眯道:“朕看卿此刻便毫无防备。”
姬循雅弯眼,循循善诱似的,“陛下试试看?”
莫看此刻姬将军笑意温柔,话音低软,好像的的确确一副任君施为,甘之如饴的模样,赵珩望之却极不以为然。
倘他真表现出一星半点对太后的话动心,姬将军恐怕会拿一整夜来好好”劝“他,非要缠磨到帝王心力体力全无,半醒半昏之间,只得将姬将军提出的那些荒唐无耻的要求应了个遍。
赵珩语气异常真挚,“朕哪里舍得卿卿。”
姬循雅扬唇,却继续道:“陛下未见英王便下此决断,未免为时尚早。”
这是个很拙劣的试探。
若是姬循雅想,大可做的滴水不漏,偏要漏洞百出,将试探明晃晃地写在了脸上。
赵珩看姬循雅。
后者明明满眼得意,他对帝王占有欲之深,已是到了病态偏执的地步,不许任何人、任何事比自己更得赵珩重视,连史册内帝王与臣下共度的篇幅字数他都要数清比较,又哪里真的会容下一个大活人在赵珩身边?
明明听到赵珩哄他的话开怀又满意,偏偏要做出副大度贤亮的模样。
又不是百年之后想进贤后传,况且此刻两人身边也无史官,何必如此惺惺作态?
赵珩忍不住按了按姬循雅上扬的唇瓣,“既然连景宣都这样说了,若有机会,朕也当见见英王,倘其无有称帝之野心,更兼能力卓然,仁德宽和,又端庄貌美,朕未必……”
这话只在逗姬循雅,只论英王向西北诸国输送辎重武器这点上,赵珩就绝不可能让他活着。
姬循雅闻言霍地转头,黑漆漆的眼睛紧紧盯着赵珩,静候下文。
赵珩立刻改口,“朕也必然不可能同意太后之谋。”
姬循雅温言发问:“端庄貌美?”
赵珩轻咳,奈何他刚咳出一半,姬循雅倏然倾身上前。
离得太近,赵珩一时咳也不是,不咳也不是,生生将脸憋得泛红。
二人间几无距离,于是看得愈发真切。
烛火跳动,也为这双近在咫尺的黑眸染上了层鬼魅妖异的光华,浓密的长睫微微垂,望之,竟有十分堪怜。
这张脸赵珩到底惦记了两世,如今才与姬循雅心意相通,神魂契合不久,最是腻歪情浓的时候,更何况姬循雅还有意示弱。
睫毛轻颤,宛如蝶翼,直扇到了赵珩心尖上。
陡然间酸软酥麻非常,赵珩望着他怔然须臾,半晌才低喃道:“朕一时失言。”
姬循雅听赵珩语气放软,又冷笑,“陛下总是如此。”
他说的总是如此不是在说赵珩失言,而是说赵珩看他怔住了。
帝王多情,好绝色,这等风流癖性姬循雅早就知晓,偶有赵珩望他出神,姬循雅心中既喜又忧,喜的自然是赵珩依旧喜欢他,哪怕是喜欢他的脸,忧的是如果赵珩日后遇到了样貌更合心意的人,他当如何?
不过他一瞬间就得到了答案。
自然是将那迷惑圣上的妖物挫骨扬灰,至于赵珩——是他不好,没有同陛下寸步不离,竟让赵珩还有力气注意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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