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他愿意,亦能剥开这身算不得厚重的衣袍,在帝王的心口处,落下一个齿痕。
只有他可以。
赵珩浑然未觉,哄道:“无妨无妨,过些时日,我命郎官在起居注里加一句,朕对姬将军之宠信,亘古未有,可好?”
话音未落,赵珩忽然觉察到一点不对劲。
仔细点说,就是湿漉漉,凉津津的东西,蹭过他的喉结。
他缓慢地低头。
他与姬循雅茫然的眼睛对视。
赵珩深感无语。
他伸手摸到姬循雅的头发,向后不算用力地一扯,示意对方可以起来了。
姬循雅却一动不动。
姬循雅眸光深深,好似饿得饥肠辘辘的狼。
赵珩怎不知他的意思。
他张了张嘴,他本想说不该纵欲。
只姬循雅一眼不眨地望着他,倒令他说不出了。
他无奈地轻叹了口气,反扣住姬循雅的后颈,向前轻轻一压,含糊道:“轻些,也别太久。”
姬循雅呼吸一滞。
听帝王又道:“不日出兵,朕自去送你。”
姬循雅哑声道:“好。”
第一百二十二章
草木萧疏, 寒意料峭。
旌旗于风中猎猎作响,黑金旗帜连片,纵横十余里, 遮天蔽日。
帝王居高临下, 但见大军银甲熠熠, 生辉耀目,可夺日光。
纵然赵珩曾带兵征战多年,再见此情此景,仍觉心绪激荡。
他偏身端起酒爵,持杯送于姬循雅面前,“将军。”
姬循雅双手接过, 闻得帝王深沉的声音响彻耳畔, “朕在京中,静候诸将士大胜,凯旋而还!”
无论是赵珩还是姬循雅都不期二人竟有勠力同心的一日,姬循雅深深望着赵珩,道:“臣等定不辱命。”
言毕,仰头满饮杯中酒。
礼官挥下令旗, 刹那间,鼓角齐鸣,雄浑的乐声几可穿云裂石。
群臣诸将叩拜见礼, “陛下万年——”
呼声若山崩。
……
待回宫后, 赵珩先换了常服,而后立时入书房,与户部尚书议事。
征战不仅考验将帅之能、军士素质, 更是在比拼后勤供给,辎重输送。
凡动用大军, 日辄万金之数。
先前国库空虚,经过赋税改革,虽只第一年,但成效斐然,足可支撑大军征战。
只不过,除了军饷粮草外,还有其他开支,譬如工部呈上来的请拨款修筑十二州河工水利设施共计二百七十万——毕竟上次支出这笔已在十九年前,二百七十万算不得多,关乎民生,是决计不能省的。
这笔钱户部做不得主,要交给皇帝批示。
赵珩自然允准。
户部尚书又从袖子里取出另一封文书,道:“陛下,这是宗正寺感念时局艰难,自求削减宗室开支的书函。”
赵珩抬眼,这等取悦皇帝又赚得名声的好事宗正寺怎么不自己上折子,他接过文书,也不看,轻笑一声,“冯卿,莫要同朕拐弯抹角的,还有什么话,一并同朕说完。”
冯延年垂首道:“是,回陛下,宗正寺请求削减宗室开支,只是从前已多年未曾核查宗室人数,恐有错漏冒充,请批银八十万,核准人数后,再行削减。”
他听皇帝语气不明,似对宗室有些厌烦,故而说得直白,半点不为宗正寺遮掩。
果不其然,下一刻赵珩冷笑道:“宗正寺打算削减多少?”
冯延年道:“宗正寺怕一下削减太多会引得宗室动荡,请先削减十中之一。”
“去年开支多少?”
“回陛下,去年宗正寺账面上支银三百一十万。”
赵珩冷冷道:“账面上?”
冯延年听他语带怒意,很尽职尽责地劝了句,“陛下息怒。”
赵珩将文书往桌上一掷,“削减十中之一就是三十一万,却先向朕讨八十万,宗正寺这是来户部做梦了!你且告诉宗正寺,不,你传朕的旨意,就说宗正寺为克时艰,自请削减开支令朕心甚慰,但削减过半未免太多,看一百万就很好。”
冯延年瞠目结舌,“陛下?”
怎么就从十中之一变一半了?
那些王公宗室哪个是缺钱的?
明知国家正值多事之秋,假惺惺道为国为民削减禄米,实则还想再从国库掏钱,赵珩本想过段时间再处理宗室事宜,不料宗正上赶着往他面前撞。
养得一群废物,皇帝陛下越想越怒,一面怒这些人享受天下养而百无一能,一面又怒后代子嗣无用。
赵珩按了按太阳穴,“就按朕说的办。”
冯延年转念一想,帝王金口玉言,他说一半,谁人敢反驳,更怪宗正不长眼,非要这个时候来赵珩面前做戏,他们这位皇帝陛下什么时候是心慈手软的?
遂道:“是。”
二人又谈片刻,末了,赵珩忽笑道:“冯卿是爱花之人。”
冯延年身上一僵,正想解释自己收下那几盆魏紫姚黄的缘故,是为表示与李默的亲近,也是,的确喜欢。
赵珩见他神色惶恐,摇摇头道:“朕无他意,只是突然想起花房中尚有些花木,冯卿若喜欢,着人搬过去。”
冯延年眼前一亮。
皇帝不喜欢花草,但先帝可极爱奇花异草,命人在各地寻找,又广募技法高超的匠人侍弄,花房里养着的说是仙株都不为过。
冯延年喉结微滚,但还是客气道;“陛下,花房中都是先帝爱物,臣不敢擅取,况且若奴婢不仔细,弄折了花枝就不好,”话锋一转,眼巴巴地看着赵珩,“臣想自己过去。”
取。
赵珩失笑。
若说先前他给冯延年权,冯延年是惊喜惶恐交织,现下就只剩喜气洋洋了。
赵珩道:“卿自去。”
冯延年道:“是。”
他倏然起身,然后猛地意识到什么,“臣告退。”
赵珩摆摆手。
冯大人步伐轻盈地走了。
待他出去,赵珩脸上的笑意一下熄了大半。
信手将笔掷入笔洗,砸得水花四溅。
皇帝长叹,“钱,钱,钱,朕又不是银山,岂铸得了钱?”
韩霄源端了盏茶奉上。
赵珩扭头道:“韩卿,你看看朕,是个能生出钱的样子吗?”
韩霄源笑道:“陛下是圣明天子,万般难事,落到陛下手中皆迎刃而解。”
赵珩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只觉满嘴发涩。
“陛下,”韩霄源道:“奴婢有要事容禀。”
赵珩放下茶杯,“好事坏事?”
韩霄源:“奴婢……”
“罢了,”赵珩道:“你直接说吧。”
韩霄源:“陛下先前命奴婢等监视九江王世子并其他与之亲近的官员,已有结果。”
赵珩抬眸,“哦?”
韩霄源沉声道:“陛下,这些逆臣贼子有意在本月十七,也就是五日之后,欲趁京中防卫空虚时引神卫司军作乱,挟持陛下。”
赵珩又喝了一口茶。
他这辈子犯上的事见得太多,也干过几件,听到了毫不惊讶愤怒,只笑了声,不阴不阳道:“神卫司,不是靖平军入毓京后就被打散了吗。”
韩霄源不敢应答。
赵珩道:“李默怎么说?”
韩霄源道:“李世子态度暧昧,故而,神卫司司使阮成岫并其叛党有意瞒着李世子。”
赵珩闻言笑道:“却是稀奇。”
其实想来也不奇怪,李默毕竟是九江王世子,与这些失去圣心,甚至招致了皇帝厌恶的臣子亲贵不同,他有退路,但这些人没有。
况且,姬循雅在外动兵,李默也在观察。
倘他在京中擅动,极有可能为九江王一脉招来灭族之祸。
赵珩放下茶杯,不知想到了什么,心情甚好地说:“传周截云入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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