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书想起以前的种种,还有谢无炽背着他走过的路,心里顿时百般滋味。
欺骗是真的,恨是真的,情也是真的。
时书:“总说那一年干什么,多吃点儿,今晚我请客。帮林养春打了三天的工,现在兜里有钱了。”
杜子涵无所谓,但他很在意另一件事,端了杯酒敬谢无炽:“谢哥,我对时书真的没想法,就好朋友,你从此以后放过我吧,我绝不会妨碍到你。”
谢无炽端起酒杯,和他碰了一下。
杜子涵:“聊聊现代吧,你们都是什么情况?”
时书:“我妈政治老师,我爸大学体育老师,就这样。”
杜子涵:“你知道我当初多努力才考上研究生吗?我英语考四级都难,考研冲到七十分了。早知道要穿越当初就不努力了。”
都穿越快三年了,现在提起这件事还来气。
时书转头看谢无炽:“你呢?”
谢无炽道:“我很喜欢这里。”
“……”
谢无炽:“没有发达的通讯,人群也很愚昧,看谁不高兴动一下手指就能杀死,颠倒黑白,一手遮天,无人不顺从你的意志,把你当成神明。难听的话还到不了耳朵里,很好。”
时书:“……谢无炽你。”
餐桌上安静了一会儿。
杜子涵悄悄问:“哥你在现代干什么的?”
谢无炽:“不干什么,玩票。”
杜子涵撑了下额头:“我们宿舍有个富哥,你们富哥给人的感觉还真是一模一样。表面上看起来很有教养其实很自我。”
时书再往谢无炽的碗里夹了一筷子鱼肉。这个世界上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谢无炽自残割腕,一边流泪一边说爱他的事情了。
至少在任何人眼中,谢无炽高傲自负和强悍,唯独时书知道那个对他纵容和脆弱的影子。
时书抓了下白净的下颌,鱼肚子的肉最软嫩,夹好沾上碟子里的酱汁放到谢无炽碗里,杜子涵早在聊别的了:“不知道为什么看谢哥有点眼熟,可能是平时老看一些科技前沿,见过他吧。”
杯盘狼藉,吃过饭天色刚好凉快。时书赶去付了账,三人一块下到楼底。眼下成了夏季,木屐踩在石板上哒哒作响,尽显清凉。
时书跑到东陵园时,不少人乘凉,花藤底下一排喝茶赌钱的人。时书带谢无炽去看金鱼,再看花花草草。
杜子涵惊喜万状道:“这个鱼,太好看了!百鸟朝凤!时书你怎么发现的,真有眼光!”
时书:“还好还好,这儿还有几只翠鸟,你俩快来看。”
杜子涵:“好美,绝美!它嘴怎么长的,有没有零食,我喂它吃几口。”
时书:“还有人养了一大堆鸽子,有只猴子看守,过路就牵着你袖子要坚果吃——”
杜子涵:“啊啊啊别碰我!我怕猴子!”
“……”
时书开怀大笑,见杜子涵被小猴子牵着去买花生了,回头才发现谢无炽步履缓慢,素净的白袍映在花枝影里,一身孑然之气。他目不转睛看时书,见时书回过头,却又收回了目光。
时书一下明白,到他身前倒退着走:“怎么啦?”
谢无炽:“你和他开心,不用管我。”
时书心里泛起波澜,手伸到他袖子底下,轻轻抓了下他手背:“不高兴。”
时书也没那么自恋,自恋到去问对方,你是不是吃醋了。不过趁着周围人少,把手伸过去,握住了他的手。
牵了也许几秒,时书脸红松开了手,和谢无炽一起坐在亭子里。谢无炽淡淡道:“我真不好,总是控制不住占有欲,看见你和别人待在一起,就不高兴,心情变差。从某方面来说,这算是一种心理问题,没有安全感。我并不想让你出门去玩儿,开开心心,还要在意我的脸色。”
时书本来在看金鱼,听到这句话“啊?”了声。
时书:“怎么,谁说你了?”
谢无炽:“没有。我容易想这些事。我一直很在意,如果没有成为人群的焦点,心里会不舒服。”
时书:“……又没关系。”
时书想完,发现,这是谈恋爱的人才会讨论的话题吗?
谢无炽真是变了,如果换成以前,估计摆臭脸了吧,或者直接把时书抢到身旁,彰显他的独断专权、占有时书的趾高气扬。时书脑子里灵光闪过,没由来补了句:“并没有谁都比你重要。”
时书站起身,却发现谢无炽坐着,没动。便又坐回来,谢无炽漆黑的眼睛正看着他。
月光清淡,时书说到这句话,才发现谢无炽唇色发白。这个眼高于顶,自傲自负,高自尊高自恋到了有点病态的人,当初是怎样说出那句话,自认一败涂地。
谁都比我重要。
时书正想要说什么时,子涵兜里揣着一大把花生,牵着猴子回来了,剥花生米给它吃。
时书从杜子涵兜里抓了几枚花生,剥开扔嘴里:“卤香味的,你吃吗?”
他递给谢无炽,谢无炽:“不吃,除了正餐,别的我不喜欢吃。”
“……”
少爷脾气。
什么都要人哄。
时书轻轻啧了声,幸好在古代乱谈的,就这个条件,只能吃点饭喝点酒。要换成在现代,谢无炽得多难追啊?家里有钱,豪门庄园,家境优渥,微信里一堆极品帅哥美女的联系方式,怎么才能追到他?
那不得开个直升机往下扔玫瑰花?
想到这,时书才觉得前几天确实草率。
但别管,先谈了。
时书就坐着,也不知道说什么。知道谢无炽在生气,低头等他生了一会儿气了才问:“走了吗?”
谢无炽站了起身,猴子刚好喂饱,杜子涵把兜里的花生全抓到它口水兜里,摸摸它脑袋:“自己去玩儿吧。”
东陵园据说是前朝某位妃子的陵墓,现在成了公园,阴气森森,一到夏天便是避暑胜地。三个人边走边说话,跟逛街一样,走到一片竹林中。杜子涵走在前面,回头时,时书和谢无炽已经牵上手了。
杜子涵抹了把脸:烦。
臭情侣。
时书也有点茫然,他牵了一会儿就把手松开,谢无炽的手太热了,容易出汗,不太自在。
只是一松开人好像又不高兴。
大少爷。
时书一扔下他后立刻开心了,在竹林里到处窜,一会儿找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回来。他和杜子涵乱跑,跑到一个高处的山坡。
谢无炽:“回来了,那是别人坟头。”
时书跑下来,杜子涵吓得一阵惨叫。
不过时书很听话,每次跑一会儿就要回到谢无炽身旁,白皙鼻尖淌着汗水,唇红齿白,和他说几句话又抛开。
“狗才需要检验是否听话,人不需要。”
谢无炽停在原地时,声音浮现上记忆。
“你明明最恨你的家人,但到头来又变成了同样的人。对不爱的人践踏,对爱的人控制,检验,评断对方听不听话,不听话便反复训练。”
“可以训出听话的狗,却训不出听话的人。”
“爱在控制你,你吃尽苦头,却用它控制别人。”
谢无炽的目光停住,他想起了在那座华丽的庄园,精心挑选的地毯,女人坐在沙发上向他招手。也许是无数个日日夜夜,每天被妈妈叫去时,他的手心会发抖,处于应激状态。
最爱妈妈吗?
有时候男孩觉得他最爱陪他吃饭和睡觉的保姆,每天给他穿袜子,穿衣服,喂饭,拎书包送他去学校,再接回来。学校说的语言和家里不一样,他都能交谈,不过学校里蠢货太多,总有人对他侧目而视。所以他很讨厌蠢人。
男孩有时候放学不高兴,保姆抱他进加长的豪车,逗他笑,喂牛奶,脱鞋,回到家里后,再叫兴趣班的老师一个一个进来,上其他课程。
男孩什么都和保姆说,后来妈妈问爱谁的时候,说最爱陪他的妈妈。结果不用再说,保姆频繁更换,注意和他保持距离。那时候开始,因为年龄太小,每晚站到沙发前时,等待那句问候时会有惴惴不安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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