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腕被另一只手握住:“时书。”
谢无炽的阴影很近,漆黑的眼珠看着他:“你。”
时书一下笑了:“我靠!我和杜子涵出来扫雪,扫了一下午,终于干完了。”
时书又没笑了:“还遇到雪崩,死了好几个人,真恐怖。”
谢无炽:“你也知道恐怖。”
他拉着时书的手腕,气性带着雪夜纵马狂奔后的生冷:“回去。”
时书回头看杜子涵,杜子涵冲他挤了下眼睛,显然留意到了谢无炽牵时书的手。
时书猛地回想起“喜欢”这个话题,抽出手:“走。”
谢无炽:“上马。”
时书:“怎么只有一匹?那我不坐了,一起走回去,反正也不是很累。”
强撑,时书现在累得能跪在地上磕头。
谢无炽静了静,走到一旁的将士旁,取出腰牌给他们看,借了一匹马来。时书翻身上马,杜子涵坐在另一匹马上,谢无炽牵着缰绳往雪夜中的城郭里走。
时书趴在马背上欲死状:“累啊。估计是没干习惯,也许以后多干干活儿,就不累了。”
谢无炽:“和官府的人说,不用再去干了。”
时书闻着马鬃毛里的气味:“干干又没什么。”
走了许久才回到森州城门内,杜子涵先下马牵着去了马厩,时书刚准备跳下来,谢无炽站在马身旁,一只手臂探过他腋下,早把人托抱进了怀里。
“又是这个姿势!谢无炽,你到底多喜欢抱人?我也不是三岁两岁!”
时书抗拒无效,被抱回了院子的长廊下,饭在锅里都温着,杜子涵早已十分自觉地打了饭回自己屋去了,他也要好好沐浴休息一下。
时书说:“……你觉得我俩当着他合适吗?”
谢无炽话并不多,眉眼沉在阴影中,垂眼打量了时书片刻,随即用锅烧热水,将温着的饭菜先端上来。
时书没闲着:“你那个腰牌是什么?”
谢无炽解给他看:“钤辖司的腰牌,可以随时进出,担任参谋。”
“老本行。”时书还给他。
时书的手到这会儿还没太大知觉,肯定冻得太严重了,谢无炽让他用温水先泡着,端起桌上的饭菜:“吃。”
一口一口喂他。
时书:“不至于,你放那,我自己可以吃。”
然后,时书就被捏着下颌,往嘴里硬塞了一勺饭。时书:“我说你——”
昨晚的话还没忘,今天杜子涵又说了句“他喜欢你”,时书明明不想往那方面想,但这很难不联想啊。
一联想,时书耳朵就发红,扭过头看横梁上的蜘蛛。他和谢无炽都乱搞成这样了,但搞纯爱却很虚幻。
时书再吃了大半碗说:“够了,先吃到这里,我洗个澡,现在身上冷得要命。哎哎哎哎哎哎——”
话音未落,被谢无炽抱了起来,扒开衣服往盛着温热水的木桶里送。
“扑咚”,水花四溅,时书坐在浴桶中被谢无炽按住肩膀,最先把四肢浸泡着。时书还想抵抗挣扎,但泡澡实在太舒服了,时书安安稳稳地坐好。
谢无炽看起来脸色并不是太好,但也不算生气,他似乎只是在沉思什么,顺便给时书洗头发。
时书索性躺好,让他服务,脑海中还想着城外的雪:“希望今晚的雪不要太大,不然明天还要去忙活一天。”
片刻,时书伏在木桶的边缘,居然睡着了。谢无炽眼下暗色,用帕子将他头发吸水清理一番后,再拿衣裳单薄一裹,将人抱回了自己房间床上。
-
第66章
自私自利者的爱
风雪“呼呼——”,拍打着窗格。
屋外天寒地冻,被窝里温暖如春。
谢无炽从梦魇中醒来时,鼻尖挂着汗珠,头痛欲裂,低头,不觉用阴冷的目光地盯着眼前怀里的人。
时书正在沉睡,少年的脸白皙秀净,鼻梁挺直,头发被揉乱在被褥,衣裳被他脱了个干干净净。
纠缠的腿,皮肤的触感像绒布。
谢无炽躺回枕头中,眼中倒映着屋子的横梁,溺水般的窒息感仍郁结在胸口,他很少做梦。这是来到这个世界,为数不多的梦境。
时隔一年,但仍然有现实世界的牵拉感。
应该是某个午后,他西装革履坐在西海岸旁某个雪白的咨询室内,坐姿轻松,老练的心理医生放下文件挑眉:“哇,长相如此英俊、家境更是卓越,接受到的教育和人生履历都很完美,这样的人怎么同时有心理障碍?”
谢寻微笑着,向他一点头:“虽然话题很老套,但我几乎不知道爱是什么。”
心理医生翻看他的病历:“你的父亲在国外担任高级官员,母亲在国内经营超过百亿的连锁酒店以及房地产事业,涉及科技文娱等产业,家庭收入保守在——”
谢寻打断他:“那些并不重要。”
心理医生哈哈地笑道:“我时常接待像你这样精英家庭培养的人,表面看起来很华丽和昂贵,但实际上心理上有各种癖好,比如有的喜欢听别人的惨叫,还有的喜欢抓人的头皮,有的在性方面尤其开放,还有的有过杀人的幻想。”
谢寻侧过头看雪白墙壁上的一点斑痕,耳中听到医生说:“虽然很难以置信,但大部分人难以理解的疯狂行为,其实只是在寻找从父亲和母亲身上缺失的部分。”
思绪有些散漫,心理医生念他的履历:“你从小跟母亲生活在汉普顿的庄园内,和你最亲密的保姆,但从你的母亲意识到你对保姆产生‘妈妈’的感情后,赶走了她,走之前,让她对你进行过严厉的羞辱,后来每半年就会更换一次保姆,防止你爱别人胜过爱她……哦……”
谢寻单手撑着下颌,白衬衫下的手臂支在椅子的手柄上。低着头,不满足于来的这个地方。
因为所有的话都是老生常谈,所有的问题他一清二楚。
“你对亲密关系的认知存在很大问题。”
谢寻说:“需要提醒你,我十几岁就知道了,你是我看过的第十五个医生。”
“哦,那你也很顽固,也许你应该试着改变自己。”
很难改变。
因为只有逻辑自洽才不会痛苦。
而改变是痛苦的。
……
谢无炽闭了下眼,从梦境中的缝隙抽离思绪,低头。
时书似乎觉得很热,稍微调转了方向。谢无炽伸出一只手轻轻捏着他下颌,仔细观赏时书的脸。
完美的面孔,他身边全是完美的面孔。时书脸颊白净,下颌线清晰,清隽俊秀,没有强烈的攻击性,因为爱笑,梦中的唇边也带着笑意。
谢无炽还没回过神时,便吻了上去,时书发出了轻微的梦呓。
谢无炽看着他,不知不觉,在黑暗中露出了笑,轻轻蹭了蹭他的鼻尖。
然后,他忽然在一种不适感中停下来,像舞台上的演员突然抽离出戏剧。谢无炽的笑很生硬,从小都有声音在耳边说:“你应该多笑笑。”
于是谢寻对着镜子练习弧度最体面的假笑,每次社交时维持在那个角度,刚刚好。
不过这次,弧度似乎超出了,所以笑了之后,谢无炽有一种失控感,让他本能上觉得危险和不快。
一旦不快,一旦焦虑,谢无炽捏着时书的下颌,加重了自己的吻。
皮肤温暖和细腻的感觉,以及触摸到手的真实,怀里抱着的人,让他感觉好了很多,口中粘连出了银丝,谢无炽喘着气,蹭过时书白净的耳垂。
喜欢。
每天早上,他都会对母亲说,我爱你。
露出那个恰到好处的微笑。
母亲也报之以拥抱和微笑。
实际上,这个词变成陈词滥调,味同嚼蜡,毫无意义。十几岁在他卧室装监控,母亲说,你骨子里在寻觅那种便宜、低劣和烂大街的欲望,男人的脏地方对你有吸引力,你用那种低级的方式获得快感,真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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