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那么静静地侧脸望着窗外。
下车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知道了这个西淮根本不希望别人知道的缘故,银止川似乎略有歉意,伸手扶了扶西淮。
西淮一顿,随即心里生出一种奇怪的感受,一时都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说“谢谢”。
……
见银止川下马车,府里的小厮都赶忙迎了上来。
“公子。”
银止川略微像他们示意了一下买回来的一些东西,吩咐道:“将这些搬去杂物府。”
“过几日,再派人去一趟布庄。那里有订的几套衣裳,望亭宴之前取回来。”
“是,公子。”
“小厨房的饭菜做好了么?”
见他们几个人似有踌躇之意,银止川问道:“怎么了。”
小厮悄悄看了西淮一眼,而后附到银止川耳边,低低地私语了几句,退下了。
银止川倒神情上还没什么变化,仿佛没什么事发生。只对西淮说:
“你先进去吃饭。我有些事……处理好了就来。”
府邸西淮才来了没多久,去正厅的路都还没记住。
当即就由一个仆从领路,带着他过去了。
银止川看着西淮清隽单薄的背影,有一会儿没说话。直到他走至转角处,消失不见,才低低对小厮说:
“走吧。”
薄暮铺满了天空,仰头望过去时,是一片暖意的橙色。
银止川跟着一个仆从,在府内七拐八折,往一个很偏僻的地方走。直到没什么人了,他才停下来。
那个院子里有一棵枯树,两只黑鸦停在上头,眨着黑豆子似的眼睛歪头看着来人。不时发出一声呜咽。
银止川将仆从留在门外,独自推了门进去。
“无恨兄。”
见到门内的那个身影,银止川顿时笑起来,称呼道。
而那人原本撑首在发呆,听到动静也抬起头,同样笑着说:
“止川。”
银止川关好门,确定无他人跟随了,这才走过去,坐到那人身侧。哑声说:
“许久未见,你从沧澜回来了?”
……
七年前,银止川十五。
“二哥,你看看他,七弟又抢了我的雪缨枪!”
“什么叫抢?那是你输给我的!”
院子内,一群少年们打打闹闹。
镇国公府气势恢宏,每一根柱子都是雕梁画栋,走廊上仆从们来来往往。
庭院的草木长势正好,阳光充沛,照在人身上,暖融融的。
银止川吊着只腿,左腋下夹着一根木拐杖,一眼眯起,偏头,“biu——”地一声,做了一个弯弓搭箭的动作,假装要将朱墙上的一只飞鸟射下来。
“都摔成这样了,还不安分。”
银止川二哥从他身边走过,拍了一拍少年的肩,笑道:“当心以后长成瘸子。”
“长成瘸子也能杀十个燕启人。”
银止川嘻嘻哈哈道:“二哥,你们这次和父亲出去,什么时候回来?”
“大概半年吧。”
银止戈抬脸,看着院子里金澄澄阳光,似冥想:“回来和你一起过岁宴。”
“好。”银止川笑:“那我在家等你们。”
几个哥哥都在院子里舞刀弄枪的,一名少年正在攀着另一名少年比身高:
“还差这么一点点,等过完年,我指定就超过四哥了!”
“行行行,超过就超过,下次爹再拿藤条抽你,别哭着赖着要我给你求情。”
他们都嘻嘻哈哈的,稍时,另一名少年走过来,身子往银止川身上一仆,和银止川勾肩搭背地:
“老七好好养伤。伤筋动骨一百天,等回来,再和你一块儿踢蹴鞠去。”
这是银止川六哥,和他只差一岁,也是很顽皮的少年。
三哥从廊檐下走过,恰巧和银止川与老六擦肩而过,一身黑衣劲装,淡淡道:
“然后再摔成胫骨骨折吗。”
“……”
“哎呀,三哥你嘴不要这么毒嘛!”
老六哈哈大笑:“摔成胫骨骨折你心悦的卿卿姑娘也是喜欢七弟啦哈哈哈哈。”
“……”
一记冷冷的眼刀自银三抛来,刚和银止川六哥比完身高的老四赶紧出现,拖走一方,稳定大局:
“停——不要再引战下去了。谁再说和姑娘有关的话题谁今晚打扫校场!”
“四公子,照月小姐来信了……!”
然而正当此时,一名仆从从院外奔来,手中高举一封绯红信笺,高呼。
银止行(xing)登时道:
“真的吗,拿我看看!”
“噗。”
银止川六哥忍不住笑:“今晚老四打扫校场。”
他们银家有七个儿郎,各个不是安静省心的料子。上房揭瓦掏鸟蛋,下水摸鱼打石漂。
万幸镇国府大,否则凑在一块儿,连房顶也能掀掉了。
“好了,不要吵了。都去小厨房帮大哥做团圆饭吧。”
银止戈将这群闹腾的胞弟们凑到一处,竭尽全力使之保持和平:“明天出征,今天大家收拾好东西,都早点休息。”
“噢——”
儿郎们差差拉拉地回复,拖长了声音,走在末尾的,还能隐隐约约听见,是谁在嘀嘀咕咕说:
“七弟,打个商量嘛,雪缨枪还我,我拿二哥的踏浪马驹和你换……”
“等你回来我再给你换。”
这是七年前,银止川父兄出征前的那一天。
家中传统,每一回有人出征,大家都会在一起吃一顿团圆饭。
以防在战场上有什么意外,都没有最后好好在一起,聚一聚。
但是银家将帅向来所向披靡,银止川长到十五岁,还没有遇到过和亲人生死离别的情景。
这一回他们要去的是沧澜,一个盛泱边境的小城。
有许多被流放的大臣官员都在那里,听闻近来时常受到燕启的骚扰。
朝廷不厌其烦,干脆派了银家将士过去,准备给他们个教训。
“这是给小七的。”
宴上,银家长子摸出一枚平安福,红色的丝绸,放在银止川面前,笑道:“下个月你生辰,哥哥们不能在家陪你过了,提前送份礼物给你。”
银止川握着筷子的手一顿,就听他大哥接着道:
“十五岁了,往后不要再那么顽皮,早日长成为国效力尽忠的好儿郎。”
银止川拆开红绸锦囊一看,里头是玉石,橡木,纸条,香灰等东西,银止晟道:
“都是哥哥们一起给你求的。老三也去了。井禅寺大师亲手开的光。”
向来人冷嘴毒,和银止川不怎么亲近的老三没想到会突然被提起,扭头冷哼一声。
银止川道:“谢谢三哥!”
镇国公银忠安道:“好了,收起来,一起吃饭了。”
“父亲此次还是挂帅么?”
银止川道:“朝廷为何不让别人去。父亲今年都已六十多岁了。”
“食君俸禄,为君守国,应当的。”
镇国公道:“况且武将么,保家卫民,是应尽的本分。”
“老七还是个小孩。”
银止戈道:“不懂事。”
“我怎么不懂事?”
银止川转头朝他二哥抗议:“我是瞧不得你们辛苦!一面刀尖舔血,朝不保夕;一面还要提防着功高震主,受君上猜忌。既然如此,为何不称病避战,既落个悠闲,又平安无忧。”
“我们都休息了,谁去镇守边关。”
镇国公轻轻用筷尖敲了敲碗,瞥他:“燕启人打来了,城里的百姓怎么办?任性的话。”
银止川微哽,他不是贪生怕死之徒。
小时候父亲兄长们出征,他都跟着跑,轻则替军营看守粮草,重则带一支小队突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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