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无恨道:“你猜我发现什么?……他们是上京人!”
上京的刺客天下有名,别国的钱财流动主要靠种地和粮食作物;他们不同,他们却是用鲜血和杀戮换薪酬。
据说,在上京有一半以上的男人是不耕作的,都靠游走在中陆为人做刺客谋生。
“从前很少有人了解上京的刺客。”
姬无恨说:“只知道他们神秘,来自那个沙漠深处,出手又狠又毒,一旦被俘虏就即刻自尽,化成一摊血水。从不留下丝毫把柄。但是我这次跟了他们一路,竟然发现他们是有破绽的。”
暗室中,姬无恨压低了声,烛火在他收音的那一瞬间闪了一下,好似气压也无形地低沉了,银止川眼皮也微微一跳。
静默等待着姬无恨接下来的话。
“……他们,都是残缺之人。”
姬无恨轻轻吁了口气,低哑说:“有些是没有腿,有些是没有胳膊。有些四肢都消失了……我不知道是先天还是出生后的人为造成,只发现他们但凡是三十岁以后的男子,大多都是残缺的。所以才装上各种机括,充当肢体,既能杀人,又能生活。”
只有这样,每日都在日常生活中适应磨炼,才能真正将那般万钧之重的武器用得如鱼得水,好似自己的手脚一样自然。
花辞树啊花辞树。
银止川在心中想,从前只听说这个上京领主有着惊胜天人的机括天赋,倒是没想到,他能真的将机括装到人身上去。
“很惊人是么?”
姬无恨微笑说:“莫急——更惊人的还在后面。”
姬无恨真不愧是中陆头号情报贩子,前任盛泱军机处镜楼的主人,要不然探听上京到这个境地,换做别人也许早就去无间报道了。
他这辈子去过刀山血海都能全身而退,只有自己的家是万万不敢回。
“上京花辞树。”
姬无恨的手指在桌案上轻轻地瞧着,问银止川:“中陆对他的信息了解多少?”
“——只知他少年残疾,终日以轮椅为伴,是个比姑娘家还要秀气清隽的公子,是么?”
姬无恨说,他注视着银止川的眼睛,银止川略微迟疑,而后点了点头。
“那如果我说。”
落拓侠客稍微顿了顿声,低声道:“他曾经是盛泱人,且在王府中为奴,腿也是在那个时候残的,你可敢相信?”
其实,在姬无恨心中,还有更进一步的猜想和怀疑,只是在确定之前,他都尚且不敢告诉银止川。
但银止川听到这个词,却微微一愣——
这已经是他在短时间内,第二次听人提到“王府”这个词。
“哪个王府?”
当即,即便是镇国公府的银少将军,也变得迟疑不定起来了:“……你是说王寅?”
“不然还有谁呢。”
姬无恨微微笑道:“盛泱排得上名号的王家,也就这么几个了。”
“等等。”
银止川不由说:“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王寅他们家很喜欢蓄奴吗?我怎么——”
他怎么印象里,王寅就是个憨得甚至可以说傻气的公子哥,他爹王为良虽然阴沉沉的,整天不知道捣鼓着什么,但也不是甚受重用的那一类。放在盛泱出名的几个家族中,也不甚突出。
但是几日前西淮也和他提起过同样的问题,说有朋友曾在王府做奴隶——
但是王寅府中曾经蓄养过那么多奴隶么?
为何银止川从未听他提起,去王家参宴的时候,也从没注意到。
“大概是十几年前的事情。”
姬无恨说。但他随即笑了:“蓄奴?止川,也许奴隶这个词都是抬举他们在王府中的地位了……”
“你知道么,”这名落拓不羁,走遍整个中陆看过无数异事的剑客神情有一种说不出的异样:“也许人畜这个词,更能够形容花辞树一族在王为良那里遭到的对待——”
“即近亲相配,生下他们的目的,就是为了某一日屠杀。”
作者有话要说:
残联会会长——花辞树。
姬无恨の绝技:我可是看过剧本的男人。
第109章 客青衫 59
空气中异样地安静了数秒。
银止川欲问什么样的理由,才会叫一个家族这样残忍地对待一个家族——
好歹有什么原因罢。
就像豢养猪羊,豢养的目的也是为了屠杀,但其中的原因就是为了填腹。
但显然王为良家中并不缺吃的,也没有得什么怪病,要食人肉去治愈。
那麼,花辞树一族,有什么异样的用途,值得王为良这样一代一代地蓄养下去?
“你确定是王府?”
思忖了片刻后,银止川还是觉得这个结论中有漏洞:“如果说,只是普通的奴隶而已,那么蓄养也就罢了。但是如果是屠杀式地蓄奴,不可能不惊动朝廷,还做得如此天衣无缝。”
“当你以为狼来偷走羊的时候,没有惊动猎犬。”
姬无恨说:“实际上有可能是狼与猎犬的合谋而已。”
银止川微微一震,抬起眼来:“你是说沉宴……”
姬无恨叹了口气。
“止川,我还有别的线索,只是尚未理清,待有一定依据了,再来同你说。”
银止川蹙起了眉头,但他还正欲再问下去,门上却响起了“笃笃”声。
暗室内的两人一顿,银止川与姬无恨彼此对视了一眼,而后银止川问:
“怎么了?”
是老管家的声音:“七公子,到用饭的时辰了。西淮公子在等着您。”
“哦。”
银止川与姬无恨同时吁了一口气,姬无恨站起身,握起桌案上的斑驳古剑。
银止川问他:“怎么,不留下来用个饭再走么?”
姬无恨摇摇头:“我不能在星野之都停留太久。”
毕竟他那个弟弟是和他一样敏感的情报贩子,留的时间久了,即便是他,恐怕也会被找上门来。
“好罢。”
银止川叹了口气:“那我也不留你了。”
他先打开门,朝外走出去。而后姬无恨跟在身后,只那么轻轻一晃,人就已经消失不见,离开到了房梁上。
他看着银止川摆出那种一贯的吊儿郎当的笑,甚至还摇着轻扇,朝偏院的门口走过去。
那里有一个白袍的少年在等着他,眉目清秀,身形好像十分孱弱似的,只那么淡淡地站着,就能叫人看出来银止川对他有多么神魂颠倒。
姬无恨欲离开,但是就在他即将转身的那一刹那,他突然又好像闻到了那股若有如无的馥郁香味——
这是他曾经跟随上京刺客,闻到过数次的。后来来星野之都,也在镇国公府外不远处的地方捡到了一张带有这个香味的巾帕。
姬无恨跟着空气中的味道慢慢朝西淮望过去,看着那人。
缓缓地,他蹙起了眉头。
……
“礼祭大典上有什么事么?”
与银止川并肩走着,西淮随口问道。
这里是很偏僻的一条巷道,是镇国公府中最少有人迹的一个地方了。
银止川和西淮早上分别,到现在没见,已快有五六个时辰。他捏着西淮下颌,左右看了看,笑说:“我看看,怎么好像瘦了似的?”
西淮轻轻挣开他,斥了一声:
“别闹。”
银止川却反过来抓着他手指亲了一下,又顺势在白衣人颈间嗅了嗅:
“西淮,你真香。”
西淮身体不由自主微微一僵,银止川却没有再接着探究下去,与少年人手牵着手吃饭去了。
银止川这个人,说复杂也复杂,说简单也简单。
在你进入他的心里之前,他是不会怎么注意你的,行事也毫无章法,只给你看他掩饰在外的那一层壳:放浪,风流,肆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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