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人想肆无忌惮地伤害他。
七杀饶有兴趣地勾起唇角,又把楚渊从头到脚扫了一遍,一面欣赏这个人孱弱不禁风雨的病容,一面口不对心说:
“羡鱼这是在收拾东西?……求瑕台可有什么住不惯的地方,让你想换个地方小住?”
这话说得实在是虚伪至极,果不其然,楚渊静了一静,而后说:
“陛下,您应当听人禀告了——我想要去底狱陪着言晋。”
“……”
沉宴歪头看着他,眯了眯眼,而后一笑。
是啊,他听人禀告过了。
他怎么会还没听人禀告?
楚渊的动静——或者说求瑕台里的一切,其实有什么不是被监控在他的眼底?
果不其然,见他这么低笑,楚渊也轻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
“看来我猜的没错……这里的一切都在你的监视之下了罢?”
“不过是派人向朕多多汇报你的起居而已。”
沉宴却自然而然说,脸上毫无半分心虚之色:“你体弱,又是朕关怀之人。有什么念头、打算,朕自然要第一时间知道。”
楚渊抿了抿唇,苍白病气的脸上明显有一种不快的神色。
啧啧啧。
沉宴无声咋舌,在心里想着:瞧啊,看看我那个废物的原识,在我不在的时候,竟把他的心上人捧成了什么样子?
监视监视他的起居而已,就已经不愿意成这个样子。
那本君倘若做出更混账的事情,他岂非气都要气得喘不过来?
但七杀并没有半分惭愧的意思,反而更加期待了起来。
“陛下,没有想到,你我也有走到今天的地步。”
良久,楚渊看着这满地的狼藉,轻声地说。
七杀一笑,反问道:“哦,是吗?”
“——那你倒是你说说,我们走到了哪一步?”
他故意做出一副惊奇之态,然后目光又在卧房扫了一圈,当即找到一个空处,随意坐了,问:
“你以往有什么不满的,可以一样样讲给朕看。”
楚渊站在原地,却只是沉默着。
“羡鱼,朕有时候为你默默付出,你却全然不知道啊。”
沉宴无趣地凝视自己的手,左右翻转着看了看,摇头说:“难怪你替言晋那小子委屈,又觉得我们的情谊全不复初——你的心思全在他身上,又何曾注意到过朕?……羡鱼,朕心里真是好生地委屈啊……!”
他这样说,楚渊微微一怔,像有些懊恼又有些惊奇,果真静了一静,似在仔细思索,而后轻声问沉宴:
“……陛下,有为我做什么,我不知道吗?”
七杀笑起来了。
这也正是他一直想说的。
从继承这个壳子开始,他就觉得这沉宴的原识活得忒窝囊!
明明有大好的先机,却把好牌打得稀烂!生生叫那妄图欺师犯上的小混账抓牢了楚渊的全部心思。真是废物!
“你想听么?”
沉宴问:“朕为你做过什么?”
楚渊稍微迟疑了一下,但还是点了点头。
“听有什么意思?”
沉宴说。他霍然站起身,抓起楚渊的细腕,大步地朝外走去:“——朕与你亲眼去看!”
星野之都已经是慢慢从数月之前的那场大灾之中恢复生机了的。
只是元气大伤之下,一时再怎么努力,也依然有许多地方难以恢复如初。
沉宴与楚渊一路登上了惊华宫西墙,从这里能够看到视野最开阔的星野之都。
以前元宵节的时候,他们也常来此处看繁如星点的灯火,和千万户安家乐业的人家。
但此时,再登上此处旧地,落入楚渊眼中的,却只有满目疮痍。
因为沉宴一路上拉着他走得太疾,登上城墙时楚渊的气息尚有些不稳。略微急促地低喘着。
“你看。”
沉宴说:“还认得这是星野之都吗?”
“……”
楚渊抬眼,而后便是一怔:“这……”
这怎么会是他记忆中的那个星野之都!?
“羡鱼,这段时日发生了太多事。”
沉宴低声说:“但是朕一样也没有告诉你。是怕你心中难过——因为你心中难过,是朕在世上最不愿意发生的事。”
“……”
“还记得朕与你说的‘城内出现了些毒患’么?”
沉宴问:“就是将你身边那小混账,捉进底狱的最初原因?”
楚渊迟疑地点了点头。
“其实,那并非是一桩小小的动乱。”
沉宴说:“几乎有半数以上的王都居民,都在那场毒患中死去了!!”
“……半数以上的居民啊。”
沉宴极轻叹息了一声:“还是发生在星野之都——这可是盛泱的王都、中陆的心脏!!”
楚渊一瞬不瞬地望着他,他蓦然想起来了,确实有一段时间,求瑕台里的一切都是与外隔绝的。
那时他只察觉到了些不对,宫娥们看他的神色都是闪闪躲躲的,却不想是因为这个。
“在此之前,你与钦天监争得不可开交——朕知道你是好意,为百姓着想,但你可曾想过,你顾着的那些百姓,会不会最终出卖你?”
“在发生毒患的那段时间,有无数中毒之人在夜里做同一个梦:梦里的神预示,发生如此灾祸,都是因为要废除钦天监,才被降下神罚。如需平息这一切,就要让触怒神的人付出代价。可是谋划着一切的人是谁?是你!楚渊,你知道朕要顶住了多大的压力,才能在万民之前保住你么?”
“……”
沉宴观察着楚渊的神情,心中有一种得意之态。
——是的,就是要告诉他。
真是不明白,这蠢笨的原识一直藏着掖着做什么?
倘若对一个人好,却叫他根本不知道,还不如找一块豆腐撞死!
“你还记得林昆么?”
沉宴问道:“那个与你一起对抗钦天监的御史台御史?”
“他——”
“他此刻在底狱。”
沉宴说:“他背了不属于他的赈银案丢失罪责,也许被流放,也许被问斩。待他死后,冒犯钦天监与神祗的罪过也会全部推到他身上,以他一人之死平息这场风波。”
——七杀确实是这么打算的。
但是是不是为了楚渊,就尚且有待商榷了。因为他由自身情感出发,也相当看不惯林昆。若他以后拿到这副壳子的支配权,第一个想要干掉的,也是清廉直言的林御史。
楚渊怔怔地看着荒芜、遍地哀声的星野之都。
“羡鱼,你还不明白么?——言晋也好,林昆也好,除去他们都是为了你啊!”
沉宴说:“在国祭大殿上占出了亡国三星,后又有星野之都毒患,如果不真的弄出三个人来给平民百姓一个说法……朕、也不是神祗。无法不损一厘一毫地保下你……!”
“……”
“当初在思南山上初见,朕便对你一见倾心。”
沉宴哑声说:“从此立下誓言,发生一切,也不会叫你受到分毫损伤。这就是朕对你的心意!但是你却说朕对你变了?真是好生伤朕的心!楚渊……羡鱼——!”
他说着要去拉楚渊的手——今日替这壳子的另一个灵魂说出了他心中所想的一切,不趁机再做一番他只敢在绮梦里出现的事,岂不是大大的损失?
然而楚渊猛然一哆嗦,接着踉跄数步,后退着挣脱了沉宴的桎梏!
“我……你……”
他喃喃说:“你是沉宴?”
“……”
七杀身形一僵,勉强笑道:“我当然是沉宴。除了是沉宴,我又能是谁呢?”
上一篇:除了气运我一无所有
下一篇:他的人鱼好像有哪里不对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