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绎的发梢淌着水,一滴滴落在慕子翎的脸上。他呼吸有些急促,一下下用带着薄茧的拇指摩挲慕子翎的脸颊。
“我这一生,都只会为自己而活。”
慕子翎胸腔剧烈起伏着,却苍白着脸笑了一下,道:“……但我近来,突然发现,这个世界好像也没有那么令人没有留恋的。”
秦绎用亲吻打断了他话,凌乱又没有章法。慕子翎却感觉好似有温热的蝴蝶拍翅落在他的脖颈和眼皮,点燃一簇簇温暖的小火焰。
他总是感到很冷,用报复的鲜血也暖不热手指,但秦绎总是能让他感到很暖和。
他像一只执着要扑进火焰里的蛾,冻得太久了,为了一丝丝温暖付出性命也愿意。
只在最后时,他还是忍不住要确认一下。慕子翎喘息着推开秦绎,漆黑的眼睛里满是执着地望着他,问:
“秦绎,你知道吗,我是慕子翎。”
“……”
秦绎没有回答他,只掐着慕子翎的腰处,一声不吭地将他捉回来。冷厉而凶狠地舔弄他的眼窝和耳垂。
慕子翎的乌黑长发弄得凌乱散开了,红绳也轻轻落到了地上。
那个时候,秦绎其实还没有想好的。
他还没有看清自己的心,慕子翎却已经被误打误撞的误会引诱着,愈陷愈深。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滂沱激烈,酒馆内一室旖旎。
这是一座空无人烟的死城。
第26章 春花谢时 27
他们两人做爱时,秦绎从不说话。
他总是要慕子翎面对着他,漆黑的眼睛里落满自己的倒影。
这是有史以来慕子翎最配合的一次。
秦绎让他如何,他就如何。
他只看着秦绎的眼睛。
对慕子翎来说,秦绎就像是他的热源,靠近他,被拥抱着,每次都像永夜中行走的旅人在快要冻僵之际碰到一把篝火。
秦绎亲吻他的锁骨,从耳垂一直吻到了心口。
在秦绎眼中,苍白桀骜的百鬼之首,这样柔韧温和地攀附在自己怀中,那种视觉上的刺激简直令他脑子里的一切想法都烧没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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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慕子翎在秦绎的喉结上轻轻吻了一下。
“……秦绎,我今天。”
我今天很喜欢你。
他极轻喃喃说,将头颅微微靠在了秦绎的阔直的肩膀上。
慕子翎想了想,还是没有将最后那四个字说出口,却闭上眼,低低微笑了一下。
…………
事后,慕子翎简单裹了袍子,赤足去酒馆的楼梯下拿了坛酒来。
他脖颈上有艳丽的吻-痕,仰头饮酒时显得格外明显。
秦绎望着他,哑声说:“受了寒饮烈酒,会难受。”
然而慕子翎一面发梢还滴着雨水,一面用狭长优美的眼角睨了他一眼,漫不经心笑道:
“关你什么事。”
外头的风雨拍得窗纸“呼呼”作响,慕子翎感受着烈酒从喉咙一路烧到胃的灼热感,垂眼低笑:
“快活过了才最重要。”
里衣的上衣大概只到慕子翎的大腿处,他懒洋洋地双腿交缠在一起,打着节拍低声哼唱一首秦绎听不懂的歌。
慕子翎的声音冰冷清冽,此时情-事刚刚结束,他的声音里更带上了一种沙哑惫懒的意味。
秦绎静静听着,目光落在慕子翎赤着的双足上。
慕子翎的小腿到脚踝处的线条异常漂亮,修长凌厉,踝骨处也圆润好看,刚才秦绎在那里捏了太久,现在留下了几个浅浅的淡红指印。
“你知道么,赤枫关以前是片枫林,并不是沙漠。”
听着慕子翎的歌声,秦绎不知被触动到了什么心事,仰头喝了一口酒,低声说。
“我母后与我讲的话本子里说,是因为有神的佩剑掉落在这里,才令它变成这样。”
慕子翎一顿,似乎被那句“神君的佩剑”吸引了注意力,朝他望了过来。
秦绎却淡淡的,漫不经心道:“数千年前,十重天的诸神还没有寂灭,曾有一个神君与无间冥帝交好。他是十重天的众仙之首,为了苍生百姓,监视着恣意放浪的无间之主。”
“……只是无间与十重天注定敌对。后来没过多久,两界发生争战,神君死于挚友之手,佩剑落入赤枫关,就令赤枫关黄沙百里了。
想起多少年前母亲在每晚临睡前的歌谣和童话,秦绎冷硬的脸上也浮起一抹淡淡的笑:
“我娘亲很喜欢跟我讲这些传说……只是梁成不信奉鬼神,父王每次发现,都会斥责她。”
慕子翎的哼唱已经停了,秦绎朝他望过去,轻笑说:
“你的这首歌谣也是你娘亲教的么?”
慕子翎“嗯”了一声,目光却望着很远的地方。
“她没有和我讲过故事。”
他说:“但教会了我这首曲子。”
“这是什么歌?”
“何日君再来。”
慕子翎轻轻道:“我娘亲等她的情郎时唱的。……‘卿卿知我意,乘风且慢行’。她每日要唱一千遍,我四岁时就记住了。”
秦绎笑了一下:“很有意思的曲子……孤要是也会就好了。”
慕子翎挑眉看他:“你想学?”
秦绎“嗯”了一声,重复道:“‘卿卿知我意,乘风且慢行。’这句词,听上去就令人很难过。”
“这是一首不详的曲子。”
慕子翎说:“唱过的等待,都不会被实现。”
秦绎却笑起来:“梁成不信鬼神和宿命。”
慕子翎望着他,他的眼睛在晦暗的光影里很深邃而沉静。
“好吧。”
慕子翎笑了一下,朝他挪近了一些,与秦绎并肩倚坐着,轻轻地哼。“我教你。”
他们从第一句开始,慕子翎一句一句地带着秦绎。
这首曲子的音调轻灵而空旷,在空旷偌大的酒馆中,婉约得就像一场前尘旧梦。
只是与慕子翎的云燕异族方言唱起来不同,秦绎的声音更低沉厚重,唱起来有种荒凉之感。
就像在一片空无人烟的旷野上,追逐一阵早已逝去在光阴中的风。
唱曲子有些乏了,秦绎又拿来了两坛酒。
走时,还不忘将自己的一个坠饰放到了酒柜上。
“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么?”
慕子翎喝了口酒,问秦绎。
秦绎一顿,未想到慕子翎怎么会突然提起这个话题。
“你还要不要攻盛泱最后一座城?”
慕子翎问。
“自然是要攻的。”
秦绎道。
“好,我帮你。”
慕子翎眯起眼,非常随意地就脱口而出。
秦绎微微一怔,未想到慕子翎会一下子跳到这个话题上。
“我要杀了它们。”
慕子翎低声说,他感受着心口处传来的隐隐痛意,哑声说:“所有伤害过我的人,都要付出代价。”
“……”
秦绎微微哑然,静了片刻,说:“我记得,你说你要杀够七百万人。”
“嗯。”
慕子翎应了一声,却垂着眼,以一种说不出的神色道:“但是……我现在,有点改变主意了。”
秦绎挑眉,看着他。
“那个时候,我也会死的吧。”
慕子翎笑了一下,漫不经心说:“那样多的人,不到一天就会将我的寿命吃光。即便毁去堕神阙……即便毁去堕神阙,又有什么用呢。”
他抬眼望着秦绎:“每个人都只有一生。我为何不为自己活一段时光?……我现在,觉得世界也没有那么糟糕。”
暗淡模糊的夜色中,慕子翎的容貌一半隐匿于夜色中,一半显于皎然的月光下。
但秦绎此时看着他,却觉得他清丽苍白的五官显出一种说不出的柔和,和从前的冷漠桀骜大不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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