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风掠这才放下茶杯,不疾不徐走到门口,向内拉开门。
萧峋带笑的脸出现在他视野中。山风吹得肆意,这人宽大的袖摆如同旗帜翻转飞舞,一头银发摇晃得惹眼。
“风掠师弟,宗门的点石会,在十日后召开。”萧峋开口。
“多谢萧师兄告知。”谢风掠板着脸,语气平直无波。
萧峋对他的态度不甚在意,笑问:“去吗?”
谢风掠冷冷道:“点石会可不是我等新入门数日、尚未真正开始修行的人可参与的。”
“凑个热闹。”萧峋语气随意轻松,仿佛要去的并非比试大会,而是卖菜的市场。
对面的人没立刻应答。他浅琥珀色的眼眸毫不遮掩地打量谢风掠,把这人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打量完,谢风掠眉心蹙起,问:“萧峋,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萧峋轻轻哼笑,不回这个问题,只说:“就问你去不去。”
又是一阵沉默。
风倒是不消停,吹得院内院外枝摇影乱。这附近约莫开着什么花,时不时便飘来幽幽的香气。
萧峋琢磨了会儿到底是什么花香,谢风掠还是没给答案。他等得不耐烦了,抬手掩面,打了个呵欠。
数个呼吸后,听见谢风掠问:“你去?”
“我当然去了。”萧峋道,“你呢?”
“去。”斜风掠给出一个答案。
萧峋又笑了。
但他得到回复,并未就此离去,眸光一转,问:“这事需要向谁报名吗?”
谢风掠立时反问:“我怎知?”
“我看你对点石会的要求挺清楚的。”萧峋耸耸肩说道,“毕竟我还没给你解释点石会是什么,你就都明白了。”
他气壮,谢风掠更是理直,眉目淡然,语气平平:“人间道的点石会三年一次,乃宗门盛事,在江湖上赫赫有名,故而有所了解。”
这人有的时候还真有几分谢龄的味道,让人怪不爽的。萧峋心说,向谢风掠一拱手,聊表歉意:“竟是如此,我先前便不知,看来是孤陋寡闻了。”
语气微转,又道:“那我就打听打听去吧。”
谢风掠略一点头:“有劳萧师兄。”
萧峋笑着说:“不客气。”
他说完就走,依然是来时的步调,慢条斯理,仿若散步。
啪——
谢风掠的院门在萧峋身后合上。萧峋没回头看一眼,走下石台,行过转角。
云鹤在这里等他。
时辰尚早,萧峋骑鹤半山的湖泊旁。
一湖清荷初放,荷叶下鱼儿游曳嬉戏,远处湖面映照月光。萧峋选了个舒适的位置坐下,掏出从谢龄那拿到的人间道入门剑法,翻看起来。
他看书速度甚快,而剑谱比寻常书籍的文字要少许多,几乎三四下便翻完。尔后,这人在附近捡了根树枝,开始比划。
抬手,出剑,错步,回转。
月色皎皎,衣袂飘飘。
这人把入门剑练了两遍,丢开树枝。
云鹤在湖边捕食。但见湖波如鳞,它展翅轻盈一跃,屈颈向水中,再仰起脖颈时,叼住一条小鱼。
萧峋坐在树下等了一会儿,待它吃两三条鱼,过去叫它。
这一次,萧峋让云鹤带他回去道殿。
人间道的入门剑法他差不多练会,该去给谢龄“添麻烦”了。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抱歉,昨天码字码着码着睡着了
今晚还有一更,但不确定时间
第29章
峰顶道殿伫立在静谧之下。萧峋踏着月夜清光步入殿内, 打前殿而过,走进一庭灯火中,再出庭院, 将整座道殿都走了一遍。
萧峋举目四望找谢龄,可谢龄不在前殿,不在寝屋,亦不在丹室器室。
——谢龄压根就没在这座道殿内。
“我这师父还真是喜欢外出。”萧峋小声嘀咕着。他本想拿出罗盘,探探谢龄在何处,倏地想起拜师第一天,谢龄曾提到过平日里可找到他的时间:最早是巳初,最晚在申末。
这会儿早过了申时。
算了,就不在这时候打扰他。萧峋站在庭院里, 仰头望了眼天幕,又看一眼谢龄那座漆黑的寝屋, 抬脚转身,走向自己的小楼。
昨晚发生的事太折腾人,还是睡觉补眠吧。
*
谢龄在鹤峰另一侧、新觅得的秘密健身基地黑暗道中,如同白日练掌那般,对着这里嘶吼咆哮的风练剑。
他猜得不错, 虽说雪声君拥有的记忆都缺失, 但这具身体的底子仍在, 学剑学得很快。
入门和初阶的剑法, 走一遍便能完全掌握。
夜明珠澄澈莹润的光芒下,山壁上影随身动,长剑起跌, 而摆在不远处的一张小桌上, 散乱放着十来本剑谱。
谢龄已学了十来套剑法了。
教徒弟真麻烦。谢龄心里吐槽着。可这古代世界着实无聊, 尤其是住在山上,思来想去,打发时间竟只有修炼一件事可做。
这也令谢龄恍然大悟,为何古时候会出那样多的博学大家。人又闲又无聊的时候,真的能培养很多技艺。
如他现在这般,早上锻体、练习掌法,下午看书,晚上练剑,中途还能抽个空摸鱼画画吃顿火锅,放在快节奏的现代,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能把本职工作做好就谢天谢地了。
——当然,退休之后或许能实现这样的生活,但也要有命活到退休。
谢龄想起自己的悲惨结局,不由叹息。
“哎,有利有弊了。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现在还活着就好。”谢龄对自己说道。
他停下来,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休息片刻,继续下一套剑法。
练剑这件事居然让他有些上头。
不仅如此,还精神十足,一点儿都不累。想起吃锻体丸如吃安眠药般一觉睡去大半天的前两日,再对比今日,谢龄颇感惊奇。
看来他是升级了。谢龄翻转手腕,看了看自己的手,挽出一个漂亮的剑花,对此甚为满意。
山洞里唯他一人,又无计时的仪器,时间的流逝变得模糊不清。也不知过了多久,谢龄听见洞口处响起了“嗒、嗒、嗒”的声音,节奏不快,音量不大,但存在感很强。
谢龄蹙起眉,倒不是害怕警惕,而是觉得被打扰了。他向那声音来源处释放神识,一探,竟是云龟在往黑暗道里面丢石头。
干嘛啊?谢龄满脑子疑惑,将剑收起,朝它走去。
“你来做什么?”谢龄走到距离洞口不远的地方,问外面的云龟。
云龟冲着他“呜呜”叫了一声。
谢龄猜了猜这叫声里的含义,大抵是在他叫过去,便一路走出黑暗道,来到云龟面前。
照耀在山间的月光很亮,落在叶片上,像流淌过一道水光。谢龄从前很少见到这样的月华,不禁抬起头,去看天空里的月亮。
这一看,才发现半圆的月亮已然挂在苍穹顶上。
“都已经到十二点了吗!”谢龄愕然,又看向云龟,问:“你是来接我的?”
云龟点了下头。
“稍等我一下。”谢龄对云龟说完,转身进了黑暗道,回到方才练剑之处,将摆出来的东西都收起。虽说鹤峰上包括他在内拢共三人,萧峋和谢风掠都不太可能闯进这里,但谢龄觉得还是小心为上。
再出黑暗道,谢龄熟练无比地坐上云龟后背。山风清寒,直往他袖口里钻,谢龄理了又理,才勉强不让袖袍鼓成一个球。
“谢谢你来接我。”谢龄低头看着云龟说道。这家伙突然出现,让他心中甚暖。
云龟又是呜呜一声叫。
下一刻,龟背上升起一个圆筒——最上端开了一条口子、用来收取酬劳的筒。
谢龄心中那股暖意立刻不流了,“tui”了一声,往圆筒里投进一枚灵石,暗道你这龟真是一点都没变,宛如初见。
云龟速度慢吞吞,来到道殿,起码是一刻钟后。谢龄走进去,扫了眼萧峋的小楼,看见他没有大半夜还点着灯,这才走进自己的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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