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当!当!
四面声音有些杂乱,接下寂灭境少年数刀后,云龟背壳上出现一条长长的裂痕。它自己亦没了力气,背壳上纹路暗淡下来,步伐变得虚浮。
谢龄抿唇,然后缓缓出了一口气。
“呜。”云龟喉咙里发出低吼,退至谢龄身侧。并非退战之意,它四足在混着泥土的雪里划了划,呼出一口粗气,再度前行。
谢龄伸手到它背壳上轻拍燷峊,道:“足够了。”
“呜!”云龟流露出了明显的否定意思。
“接下来交给我。”谢龄又拍了拍它,不等回应,走到它身前。
一番交手,疲惫的不仅是云龟,还有这寂灭境少年。他好像完全不通晓比试之道、或者说杀人之道,每一次出刀都全力以赴,毫无保留。这样子打,消耗极大。
他混身狼狈,衣衫或被剑划破,或被云龟撕咬烂,身上手上一道又一道伤痕,其中脖子上最多。
谢龄忽然在想,就算他炼成了金刚身,但如果失血过多,应该也是会死的吧。
不过没时间给他放血做实验了。
谢龄足尖点地,一跃而起。
雪密密麻麻、铺天盖地,他一身素白,几乎要融进这满山雪色里,但当出剑一刻,又如画上添来一笔浓烈,立时分明出来。
剑纷纷扬扬,如同一场细如牛毛的雨,和着天地间的雪往下落,顷刻落向地上那个寂灭境少年,涌入这人耳孔、鼻间!
这是谢龄耍的阴招,若单纯比刀剑,这渔家少年绝不是他对手,但若比炼体,谢龄差了太多,而用毒,谢龄又不会。
便唯有如此。
在谢龄的控制下,无数剑气顺着耳孔鼻孔钻进寂灭境少年身体,在他体内游走,如同针刺、宛若蚀骨。寂灭境少年鼓起眼睛,仰面朝天痛叫出声:“啊!”
谢龄居高临下,神情不变。
下一息,第二剑递出。
谢龄随之而出,长剑破风开雪,挟满寒意,从这寂灭境少年张开的嘴,直插进咽喉。
“呃……”寂灭境少年仰着头,眼角已然瞪裂,渗出血痕。
谢龄往后退开,并将剑一道拔出。
咚——
没了支撑,寂灭境少年栽进雪中,摔出一声闷响。这是这个寂灭境少年在世间发出的最后一点声音。
说来谢龄到这个世界已有三年,和一些人交过手,但未曾真正杀过谁。一直以来,补刀和下杀手的都是萧峋。
这是谢龄第一次杀人,没让血溅到身上脸上,也没觉得这腥味儿太重。
雪纷纷落下,凉幽幽贴上脸颊,便是所有的感受。
没有时间体会这份心情,事情还没完,谢龄连呼吸都顾不上调整,看向谢风掠和萧峋。
在稍远之处,那些游天下境结成的剑阵可攻可守诡谲多变,将萧峋和谢风掠困住了。
谢龄不甚明显地蹙了下眉,心中冒出一个念头:或许比起那个寂灭境少年,这才是瑶台境真正的杀招。一个寂灭境的出手,才能引去另一个寂灭境的注意。
但那又如何。谢龄咽下再一次涌上喉头的血,看向被自己杀死的人。
谢龄抬起手,屈指一抓,再向那剑阵一挥,将这已死的寂灭境少年径直砸过去。
这少年的尸首如同断线的风筝般起了又跌落。
萧峋在阵中见到,眼前一亮。他把星盘往上一抛,以之作为牵引,在那具尸首上落成一道阵法,再一转身,手指向瑶台境剑阵中某处。
砰!
寂灭境金刚身从半空沉沉砸下,甫一相撞,竟直接将那游天下境碾成了肉饼,连声惨叫都没发出。
瑶台境的剑阵出现缺口,萧峋抓住机会,收回星盘,如游鱼般于剑阵人群间一掠,出了阵。
萧峋疾行至谢龄身前,手持星盘,乃守护之姿。
“这阵是困杀之阵,一旦被困的人脱身出来,便如一把无主武器。”他低声对谢龄道,语气有安抚意味。
谢风掠亦脱阵而出,来到谢龄身侧,打算问是否要继续打下去。
这时候,安静了许久的青山书院众人再度有了动静。他们成群结队走向广场,粗略一数,人数上千。
“这是所有人都出动了。”萧峋荡出神识。
青山书院众人速度极快,走到广场上一照面,有神情戒备警惕者,亦有勃然愤怒之人。待得这些人聚齐,书院某处传出一声钟响。
钟声悠长清亮。
这些人不约而同侧身让路。众人之后,一个身着褐黄僧袍、外披深黑色纹饰繁复袈裟的人走出来,步伐从容稳健,眼眸深处有暗芒流转。
“是青山书院的山长。”谢风掠沉声说道,“没想到他也到了寂灭境。”
谢风掠能看出那人的境界,谢龄怎会看不出。他轻轻调整起呼吸,尽可能让自己站姿看起来自然。
虽说这里是青山书院的主场,但若是单单来了两个寂灭境,还能对付。可眼下青山书院人都集齐,纵使境界不高,却也能造成困扰,而那些瑶台境的游天下境还能结出不下于寂灭境的阵法,将萧峋和谢风掠两人都困住。
形式太不利,唯有……
“先走。”萧峋比谢龄更先一步开口,并将一颗丹药送进他口中。
谢风掠见他如此举动,心下一凛,生出猜想。
轰!
轰!
轰!
就在萧峋话音落刹那,云舟上射出数枚炮弹,自护山大阵缺口而入,砸向聚起来的青山书院弟子。
——越九归看出局势不利,亦猜出谢龄三人的打算,开始掩护他们撤离。
雪屑灰尘碎石漫天,四下变得茫茫。炮火不断,萧峋抓住谢龄就要御风,却见青山书院中低境界弟子顶着硝烟和炮弹冲出开路,后方跟着数个游天下境列阵攻来。
这些中低境界弟子被炸得身首分离四肢乱飞。萧峋神情微惊:“他们这是不要命了。”
“本就是来取他们性命的。”谢风掠看向萧峋,神情难辨,“而他们,是豁出命也要将你留在这里。”
轰轰轰!
越九归不惜成本疯狂开火,角度找得精准,但一旦这些人靠近谢龄等,他的作用就失效了——炮弹没有眼睛,不会分敌我。
“我断后,你带我师父离开。”萧峋对上谢风掠的视线。
谢风掠觉察出谢龄的状态,想说你不说,我也会这样做,但谢龄就在旁侧,他不愿也不敢说这种不敬之言。
谢风掠目光转向谢龄。
谢龄看的人是萧峋。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但说话时的语气能听出生气。
“萧峋。”谢龄喊道,并非生气于这两人问也不问直接替他做了决定,而是不满那决定的内容。
“我解决得了他们。”萧峋偏首,漆黑的眼眸一弯,对谢龄露出笑容,“不是逞能,而是有这样一种感觉。”
谢龄没有应答这话。
青山书院的人近了,云舟上的越九归不再开炮,那些人走进会波及谢龄等人的范围了。硝烟却没这般容易散去,被风卷上天空,将这场鹅毛大雪染黑。
衣袂也被卷起,似要同这场大雪同去。
萧峋摘走落到谢龄发间的一片树叶,轻声问:“你信我么?”
他定定凝视谢龄,谢龄亦不错目望定他,还是没有回答。
沉默。
不过沉默并未持续太久。风声愈烈,在青山书院僧人结成那阵法就要逼近时,谢龄将手中剑飞掷出,猝然斩下为首之人头颅。
人头落地时分,谢龄给出回答:“我信。”
萧峋听得这话,正要欣喜,谢龄又道:“既然你让我信,而我也信了,那我为何还要走?”
谢龄声音虽轻,语气亦淡,可谁都能听出他的坚定。萧峋笑容无奈:“师父真是……”
第138章
“呜……”云龟在谢龄身后发出一道低低的声音, 并探出脑袋往谢龄腿上一拱。
谢龄听出它叫声中的催促和避战之意,转头对谢风掠道:“你带越九归和云龟先走。”
“雪声君,弟子也要留下。”谢风掠向后一退, 执礼说道。他说的是“要”,并非“想”,更非“请让我留下”,足以看出态度坚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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