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整一晚,明日一早,启程回宗门。”
“好。”
“走了。”
“师兄慢走。”
两人结束交谈,谢龄目送古松走出主屋,弹出一道灵力,隔空将门扉合拢,靠上榻背,伸了一个懒腰。但紧跟着,他肩膀垮了下去——就要离开吵闹却热情的俗世,回鹤峰过养生生活了,谢龄百般不愿。
哎,还剩最后半日。
一寸光阴一寸金,当抓紧时间、积极玩乐才是。
谢龄当即坐直背,释放神识、扫荡整座客舍:古松离开了,去的方向似乎是清吾山众人在之处;人间道的弟子们在秘境里奔波战斗三日,疲惫不堪,几乎都在休息。这里用“几乎”,是因为谢龄没有找到萧峋。
那家伙一向散懒不着调,谢龄懒得管;再者,他不在更好。谢龄迅速换上“陈河”的装束,佩好迷仙佩,重新梳了头发,打偏门离开。
山上难得不静,许多人的心思都还沉浸在这三日的秘境探索中,讨论声音不绝。
谢龄先去了竹林小院。
出秘境的前一个时辰,越九归和他们分开了,说是发现了某某石材,要去弄些。彼时瑶台境和青山书院的人同他们离得甚远,谢龄便答应他去了。这会儿来到小院,却未寻得越九归身影,不免有些担忧。他和古松说了好一会儿话,按理越九归该出来了。
谢龄摆了一把椅子到树荫底下坐着。
干等不是什么太好的经历,趁四周无人,谢龄取出越九归偷偷夹在他衣裳里交给他的那封信。
这信上有玄机。信口被一种特殊的印泥封了起来,空手无法拆开,若用灵力,只怕起到反作用,让这封信直接销毁。
观那印泥的形状,竟和越九归给他那个小物件有些相似。谢龄取出那东西,揭开方盖,旋转底座,瞧了瞧推出的木质长条上刻的符文,把它盖在印泥上。
两者形状吻合,但见流光飞转,印泥出现裂口,信封可以打开了。谢龄终于知晓了这个小物件的用处,展信阅之。
两刻钟后,谢龄的神识被触动:有人正靠近这片竹林。
两个人。
一者竹青色衣衫,摇着个扇,还撑了把伞。伞是为另一人撑的,那是一名女子,身上穿着洁白的道袍,模样秀丽温婉。
是越九归和温岚。
谢龄神情变了变。他可记得,在出来之前,温岚还好好在客舍待着呢。
那两人走近了。谢龄坐在院子里没动,听得越九归一边同温岚说话,一边打开院门。越九归满脸笑容,冷不丁扭头看见院子里坐着个人,被吓了一跳。
谢龄这才起身:“越师弟。”
“师兄!”越九归反应很快,挂上一副像极了好不容易见了娘的表情,激动走向谢龄。
温岚在门口张望两眼,笑笑说:“这位便是你说的陈师兄了?”
“对对!”越九归冲温岚点头,回过头抬手重拍谢龄肩膀:“师兄你没事吧?青山书院的人没对你做什么吧!我在秘境里找了你好久!”
谢龄没想到这人表演欲如此重,忍了又忍,用安抚的语气道:“没事。”
越九归:“可让我担心了!”
“真是不好意思,我怕同你汇合,青山书院的人会伤你。那些事情已经过去,便不提了。”谢龄将越九归的爪子从肩头扒开,退后两步,瞥了眼温岚,“不打扰你们。”
“什么打扰?你你你你误会了!温姑娘只是对我的法器感兴趣,所以我们才约到这里。”越九归眼睛瞪得奇大,迅速瞥了温岚一眼,神情略慌张。
谢龄心说你现在该做的不是和我解释,是反思人家为什么只对你的法器感兴趣。他不和越九归多说,足尖一点,越墙而出,飞速掠远。
越九归望了会儿他的背影,挠挠脑袋,不好意思地冲温岚一笑:“我师兄他喜欢开玩笑,你别介意。”
“别站门口,进来吧,我给你看法器。”
各门各派妖兽狩猎数量排行出来了,清吾山拿了第一,人间道排在第二,瑶台境勉勉强强挤进了前五,青山书院竟是前十都没上。
谢龄在大殿外看见这个榜单,对结果甚是满意,转身去了山下小镇。
时值正午,阳光炽盛,家家户户屋上升起炊烟,饭菜的香气飘满街头。
食肆也热闹。谢龄选了一家还有临窗空位的坐进去,要了一壶名字看上去顺眼的茶,点了两荤一素三道菜。
等菜的过程中,谢龄赏起街景。来来往往的人各异,有的匆匆忙忙,有的安然惬意,有的携家带口,有的形单影只,有的进了胭脂铺子,有的买面买米。人间画卷美不胜收。
可看着看着,谢龄忽又想起古松和崔嵬来——他瞧见了一个平湖剑派的弟子。
这心思一下收不回来了。他想,古松和崔嵬两人在某些细节习惯上是极相似的,比如离开时,都喜欢说一句“走了”。这可能是巧合,但谢龄更倾向于否这个答案。
而一旦不是巧合,那就证明古松和崔嵬曾相处过一段时日,甚至一起生活过一段时日,养成了相同的习惯。
可若如此,又是如何到了一人要杀另一人的地步?
杀父之仇?夺妻之恨?还是曾经试图杀人越货?不对,都不对,且不说古松的为人不会做出这种事,从崔嵬对人间道弟子的迷惑态度也能判断出。
恩怨纠葛应当是纯粹局限于两个人之间的,崔嵬喜欢针对人间道弟子,是一种偏怒。
复杂,纠结。谢龄反复咀嚼着两个词,感慨这里面曲折弯绕太多。
“陈兄。”
近旁忽然响起一道声音。
“陈兄在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这声音颇为耳熟,还有一只手伸了过来,在他眼前晃悠。
谢龄回神且回头,视线里出现的赫然是萧峋那张大脸。
萧峋银发高高束成马尾,赤红衣衫穿得松松垮垮,单手支颌坐在对面,漆黑的眼眸瞬也不瞬凝视住谢龄。
萧峋以为谢龄会和古松说许久的事情,干脆离开客舍,来到镇上闲逛,不曾想逛着逛着,竟逛见了谢龄。
他本又惊又喜,但坐到这里已有片刻,唤谢龄已有数声,却没吸引来注意,不免由惊喜变成气恼。
“萧道友怎么在这里?”谢龄朝四下看了一圈才对上萧峋的视线,想到自己现在的身份,口吻显得生疏。
萧峋听后更气了,偏偏谢龄又极在理,只好把气吞回肚中。
“自然是来吃饭。”萧峋闷闷说道,“人太多了,空座难寻,不知陈兄是否介意和我并桌?”
谢龄也不是没用“陈河”的身份和萧峋吃过饭,回答说:“不介意。”
萧峋:“那真是多谢了。”
日光透过花窗打在桌上,将木材的纹理照得分明。萧峋晒在这阳光下,一头银发极亮。谢龄见他有些炸毛,以为是太热所致,倒了杯茶推过去。
萧峋不客气,一口气喝掉半杯。
谢龄又招来小二,让萧峋加菜。萧峋问谢龄他都点了些什么,然后一连点了四五道,待小二去厨房传菜,心想谢龄对自己还是好的。
他突然发现自己不气了,看了谢龄两眼,懒懒趴在桌上。
这一顿饭吃得很慢。萧峋吃饭本就慢吞吞是一个原因,点的菜多又是一个原因,谢龄想待到阳光稍弱一些再离开,是第三个原因。
大约一个时辰后,天气在谢龄的盼望中转阴了。萧峋抢在谢龄前结账,跟在谢龄之后走出食肆。
没有祭典、并非年节的小镇无甚热闹可言,又是夏日,天气炎热,路旁更是少见支摊。谢龄同萧峋走了许久,总算遇见一个。
是卖小孩儿玩具的。谢龄走过去看了几眼,拿起摆在最外面的拨浪鼓摇动,听着咚咚咚的响声,心说相见就是缘,买个做纪念,问了老板价格、付钱买下。
萧峋见状很是惊奇:“你买这个做什么?”
“带回家,给我儿子。”谢龄答得很是认真。
作者有话要说:
萧峋:???
第96章
儿子?萧峋怔了一瞬, 旋即想起他第一次遇见“陈河”的时候,这人和越九归一起在街头算卦,姓名卦, 给他刚出生的儿子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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