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思绪转回来,想要在鹤峰上实现自给自足,还有一个大问题亟需解决。
种地,种出来的是谷物蔬菜。肉类,是不可能直接从地里长出来的。一个人要想活得健康快乐,不能光吃菜不吃肉。
谢龄安排了萧峋种地,若再将养殖的担子也交过去,未免太虐待青少年,可抬眼一看整个鹤峰,再寻不出第二个人手来。
若他亲自动手,恐怕第二天就会被宗门里的人看出雪声君壳子里换了个芯。
鹤峰的可持续发展和生态循环很成问题啊。谢龄心中甚是忧愁。
一时想不出好点子,谢龄把关于符道入门的书拿出来,重新开始看。
翻了两三页。这个世界里的符实在是画得鬼,一笔一画扭曲如蛆,丑得惊天地泣鬼神。
惨不忍睹,委实惨不忍睹。谢龄终于做出决定,做人不要太为难自己。
他把书往旁一丢,换了个舒服的坐姿,闭眼睡觉。
乍然之间,灵台神识被触动,谢龄发现有人来到鹤峰。
谢龄惊坐起。萧峋才离开,回来得没那么快,能这样招呼都不打直接进鹤峰的,大概只有他的便宜师兄古松了。
思及此,谢龄赶紧把坐姿摆端正。
来者从入峰到掠进竹林不过刹那,剑峰在日光下冷冽森然,黑衣在剑上飘逸翩然。起落之后,收剑于身后,古松在谢龄对面站定。
谢龄把自个儿端坐成了一尊雕像。古松黑沉沉的眼眸将他仔细瞧了一番,问:“可曾服药?”
谢龄:“……”
忘了。
一觉睡醒,他就压根儿没想起自己是个受伤的人。
古松一撩衣摆,同谢龄对坐,抬手覆过石桌,摆出两个瓷瓶,对他道:“现在吃。”古松瘫着张俊脸,神情冷冷,语调低沉。
有病就吃药。谢龄从古松的脸上读出这条信息,低低“哦”了声,伸手拿药。
他师兄的表情缓和几分。
“你在看符道的书。”古松瞥见谢龄身侧搁置着一本书卷,眉宇间带着疑惑,“我记得你以前不喜爱此道。”
谢龄这才意识到他忘记了什么,但并不慌张,甚至连眼神都不给那本书半点,把上午的那份药一口吞下,道:“现在也不喜欢。”他语气很平,平得让人不由深思。
古松眉梢轻轻一动,猜测道:“你徒弟想学符?”
“让他都试一试,再定主修之道。”谢龄敛眸说道。
古松沉默片刻:“你对这个徒弟很上心。”
谢龄:“既已为人师,总不能不管不教。”
风在悄然间停歇,满地的竹影和光芒碎屑不再摇晃,谢龄顺着一根枝条,往白梅林在的方向投去目光。
此时,他又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他转身偏首,抬手放在石桌上,缓慢蹙起眉,眼眸低垂,语带斟酌之意:“他还未辟谷,还需人间五谷,但每日在两峰之间来回,甚是麻烦……”
他欲言又止。
古松将他心思看穿了一半,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问道:“师弟想说什么?”
谢龄抿唇,手指轻叩几下,道:“我需要一个人,来鹤峰上饲养禽畜。”
“养小孩并非养灵兽,光吃肉可不行。”古松道。
“修行并非享乐,其余方面交由他自己,我不会事事帮他解决。”谢龄板着脸,口吻严肃。
石亭里安静下来。山风又起了,低回且高旋,将细碎的叶片吹入亭间,又将它们从石桌栏杆上带离。
竹叶沙沙响动,鸟在远处啼鸣,虫声四起。古松沉思一阵,视线升高,对上谢龄的双目,道:“不如让谢风掠来——便是昨日试炼第一的那个少年。”
“昨日你我走后,他拒绝了再拜师,选择到观剑庐里修行。但宗主的意思,不希望他独自呆在剑峰。既然你这里缺人,便把他安排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萧峋:?我不过是一转身
评论摩多摩多!
第10章
谢龄再怎么想都想不到古松会推荐谢风掠。虽然他昨晚对谢风掠做了遇到困难他会帮忙的承诺,但和让谢风掠来鹤峰上修行完全是两码事。
难道这就是宿命?谢风掠终究会入鹤峰?雪声君呕心沥血为谢风掠付出的剧情终究会发生?
不行,谢龄觉得他还能挣扎一下。
“让试炼第一名来我峰上养殖禽畜,这不合适。”谢龄低声说道,“再者,他极可能没有经验。”
“连小小禽畜都养不好,日后谈何驯养灵兽?”古松语气甚是无所谓。
你竟如此理所当然地把灵兽和禽畜相提并论?
好吧,它们都是动物。从养殖禽畜到驯养灵兽,也的确是个技能的进阶。谢龄心情复杂地吐槽。
他挣扎的幅度减弱了,生出另一种思路:眼下的情形,到底是跟原著剧情有所不同。
到鹤峰来修行和拜他为师是两码事。他的徒弟是萧峋,谢风掠来到鹤峰,只能以鹤峰弟子自居,而非雪声君的徒弟。
再者,他昨夜和谢风掠见了一面,后者想要拜师的念头已经不重了。
——就算谢风掠的念头又燃起来,他咬死不同意就是。
“那就让他来吧。”谢龄最终放弃挣扎,接受了古松的提议。等谢风掠来到鹤峰,他必然一咸到底,除了基本责任,其余一概不过问。
谢龄手臂动了动,轻甩衣袖,把谈话的重心转向古松:“师兄来鹤峰,可是有事找我?”
“没事不能上来走走?”古松反问他。
谢龄语塞片刻,答道:“当然能。”
古松眉梢轻挑,垂袖起身,走到栏杆前,望定亭外的竹枝。两人一坐一站。谢龄看着古松的背影想了想,亦离开石凳,站到和它并肩的位置。
“鹤峰上多了个人,你可还习惯?”古松问。
“萧峋还算乖巧。”谢龄斟酌着给出评价。
那家伙两天出了两趟鹤峰——现在看来是去食堂了,不管他出于什么原因多买了一份蒸饺、又是为何把蒸饺给了他,谢龄对这家伙的印象分有所增加。
古松“嗯”了声,话锋一转,说道:“此番过来,倒也不是没事。”
谢龄亦是一“嗯”,尾调上扬,满是疑惑。
“三十年一度的东华宴就要到了,人间道定然在受邀之列。我想,宗主大概会让你代表宗门出席。”古松道。
东华宴?类似武林大会的东西?按照套路,在那种场合,要么得出手,要么会出事,要么又得出手又会出事。
谢龄心底生出一百零八个不情愿。
他偏首看了古松一眼。
恰巧古松也转过头来。古松读懂谢龄这个眼神,平静且自然地对他说:“我知你不愿。”
闻得此言,谢龄又看了古松一眼。他心说那你怎么不去。古松又道:“我也不愿。”
谢龄:“……”
他把视线移回石亭外。
谢龄认为,宗主使的是温水煮青蛙计策,先让雪声君答应收徒,降低雪声君待人待事的心理底线,然后再丢出东华宴的请柬,让雪声君可以良好接受。
呵,老东西还真擅长套路。
谢龄把脑袋放空了一会儿,再想这事时,思路又一次大胆起来,不过依旧是冷冷淡淡的语调,道:“那就让宗主去。”
“的确,这本就是他的事。”古松对这话感到赞许。
谢龄没接着这话往下说。古松亦不再开口。两人就这样站在栏杆前,过了好一阵,古松道:
“我去让人通知谢风掠。”
恰在这时,银发红衣的少年走进竹林。
他从时来峰的集市上回来。这一趟收获甚是丰富:种子、秧苗,开地、犁地、浇灌用的法器,催熟的法宝,驱赶虫鸟兽类的丹药,肥料……
开垦与栽种可能用上的所有东西几乎都备齐了。他打算告诉谢龄一声,便去收拾那片荒地,却没想到听见这样一句话。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