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吱——
萧峋推门出来。
谢龄开始执行计划,垂眸假寐。孰料萧峋并非路过,而是直接过来找他;说的话也出乎意料,是一句:“师父,我的生辰快到了。”
谢龄心中冒出一个问号,终究还是破了功,将眼睁开:“要礼物?”
“九月廿一,我就满十八了。”萧峋说得郑重,“再过两年,就能行及冠之礼。”
“……”谢龄看着萧峋,倏然理解了这人想表达的意思。及冠礼是古代男子的成人礼,他说这个,是指成人礼之后他便不是小孩儿,可以娶亲了。
其实古代在婚嫁的年岁上规定得并不是特别严格,好些男子二十岁时,已做父亲。等等,他在想什么呢。谢龄赶紧收回心思,“嗯”了一声,说:“会给你准备礼物。”
萧峋瞬也不瞬凝视着谢龄,没错放他任何一个细微的神情。有些人喜欢不懂装懂,谢龄却懂装不懂。
偏生他的这点小心思,萧峋也喜欢极了。他就着谢龄的话说下去,颇有几分狡黠:“师父应当极了解我的喜好。那我……我很期待师父给我的礼物。”
谢龄眼皮不由跳了两下。
“我去看那家面馆是否开门。”萧峋笑着说道,走出小院前,以迅雷不及的速度塞了颗糖到谢龄口中。
眼下时辰太早,那面馆自是没开,萧峋回来后,从昨日谢龄给他带的那些吃食中寻出一些,做了一桌早餐。
吃完饭后,谢龄和萧峋启程向西。
城中行人甚稀,一路都冷清。出了西门,谢龄脚步渐缓,抬目四顾,说道:“‘西’是一个宽泛的方向,既然要找的是森林,我想应当是往西南而去。”雪域的地势,是从南往北升高,越往高处走,植被越稀疏,北面存在森林的可能性极小。
“师父聪慧。”萧峋在一旁附和道。
“……常识。”谢龄瞥了萧峋一眼,对他的马屁甚是无言。
萧峋眼中笑意不减,看了一会儿谢龄,仰头望向东方天际。云层中流溢出了绚烂的金色光芒,他取出伞来,撑开挡在谢龄头顶:“一会儿要出太阳了,这里的太阳晒得很,还是把伞撑上比较好。”
是同他衣衫一般色彩的赤红竹骨伞,天光透过伞面透下来,将谢龄的衣衫染上一层轻软的红。
“走吧?”萧峋笑问。
谢龄平平“嗯”了一声,踏上通往西南的官道。
日轮破云而出,歪在东面一座雪山旁,将山尖儿照成透亮的金色。谢龄回看一眼那日出之景,萧峋在他身旁嘀咕:“依我之见,我们要寻的应当是一段机缘,藏在森林河流里的某个秘境。”
谢龄的看法和他相同。
在这个世界,固定开启的秘境并不多,和谢龄看的那些修仙小说里套路差不多,多数秘境现世前会有异象征兆,世人发现后,从不同的地方赶去,争夺机缘宝物。
先前去过的东华宴秘境,开启虽在镜川“山上”的掌控中,但秘境内是何情形,却要到了才能知晓,故而依旧算不上固定。
“河流,森林,雪域……”谢龄也开始思考,将现有的信息进行组合,在记忆里筛选许久,得出一个符合的答案:“莫不是小遥境?”
阅读量大的优势体现出了,这是他在一本偏门的书上看到的。
“小遥境?”萧峋疑惑又好奇,“倒是不曾听说过。”
“它是藏在雪域里的一个秘境,位置固定不变,前人推断,位于在雪域北面,是荒山雪岭里的别有洞天。”谢龄道。
“那我们该向西北、向地势更高的地方走。”萧峋停下脚步,“若在那里出现了森林和河,十有八九便是小遥境。”
“嗯。”谢龄不由懊恼,亏他还说什么常识,秘境自有玄妙。
“进入小遥境需要‘钥匙’。”谢龄眉心轻轻蹙起,“或者说,需要祭品。”
“什么样的祭品?”
“一个寂灭境修士。”
“……”
萧峋亦蹙眉。他盯着谢龄的袖摆看了一会儿,视线升高,落到谢龄脸上,轻声问::“要死的还是活的?”
谢龄回忆着那书上的记载:“死亡时间不超过七日。”
“新死的啊……”萧峋垂下眼。
谢龄听出他这话里透出了点儿遗憾,想到雪域是出过不少寂灭境修士的,心说难不成你还想着去挖坟?他不由摇头:“关于小遥境的记载不多,我了解的这些,不一定都是真的。”
“准备好总归没错。”萧峋道,“先改道去西北吧。”
“嗯。”
这一日天气不错——于赶路人而言的不错,太阳在天空中挂了一段时间,缩回云层后,天气阴了下来。
但萧峋依然没有收伞,照他的说法,就算是阴天,雪域的天光也容易将人晒坏。他神情极认真,谢龄那句“我好歹是寂灭境”在口中转了又转,终是没有说出,默许了这人的做法。
接下来几日,便是这样行于山间,待到入夜,宿于云舟。他们离昭城越来越远,但并未发现任何秘境的征兆或踪迹。
又是一个适合赶路和劳作的阴天。
“师父,再往前走一段,便是北俱草生长的区域。”萧峋打量着周遭,“北俱草是雪域特有的植物,一般用来入药,师父在昭城里住了这么多日,或许听说过。但要我来说,它更是一种独特的佐料,撒在牛肉上,可增添不少风味。”
你对吃的,当真上心。
谢龄心中的小人儿扶了下额,面上冷冷淡淡:“你对雪域,当真熟悉。”
“我从前在雪域待过一段时日,在这里学会了不少东西。”萧峋解释说道。
他说的是前世,谢龄想到的却是萧峋的身世。萧峋每三月受一次魔气反噬,一年便是四次,自幼始之;后来鹿鸣山萧氏被仇家灭门,从此失怙失恃,漂泊无依。难怪年纪轻轻,心思便如此细密。
谢龄心头泛酸,抬起手想揉一下萧峋脑袋,可这段时日萧峋长高不少,他做这动作不如从前容易。谢龄突然小心眼儿起来,越过萧峋高出他的那截,将手放在他头顶,胡乱揉抓。
萧峋笑了一声,没有闪躲,任由谢龄将他头发揉乱。
“我喜欢这里,在这里的日子很开心。”萧峋说道,“若你也喜欢这里,那我就更开心了。”
朝前走了一段,来到萧峋口中北俱草生长的区域。这种草长得跟杂草似的,又生在一堆杂草间,难以辨认。
萧峋拉着谢龄站到一块石头上,放了几个法宝出去采摘。
“你手不酸么?”谢龄偏首,将萧峋一打量,说道。
萧峋一听这话就弯眼笑,对上谢龄的视线,打算说点什么逗他,但刚开了口,神情倏然一变。他目光冷冽,将衣袖向前甩开,掀起数枚石子掷向前方。
谢龄亦看回前方,手在虚空里一抓,三尺长剑落入手心。
身穿暗银色道袍、背负长琴之人现出身形,屈指一弹击碎石子,于十数丈外落定。
“雪声君,我们又见面了。”来者说道,若只看面容和态度,倒是彬彬有礼。
“叶轻鸿。”萧峋喊出他的名字,捏了个法术将手里的伞悬空,朝前走出两步,勾起一个笑,“你等我们出城,等了有些日子了吧?”
叶轻鸿没有回答,甚至没看萧峋一眼,眼眸紧盯谢龄。
但萧峋所言不假。昭城是密宗的地界。叶轻鸿若在昭城对谢龄动手,只怕会惹来密宗不满。再者,萧峋在那达寺辩经辩出了名声,而他杀谢龄,必然会将萧峋给顺带了,那些僧人若相助,到时便是雪域和瑶台境的战争。
瑶台境正在向大陆扩张势力,但还没有到可以一次抗衡两个大派的地步。
再说谢龄。
谢龄对叶轻鸿的出现并不意外。雪域因地势缘故成了这片大陆上的“遗世独立”,但修士间的通信并未受到阻隔,江湖上流行的飞报在这里也有发售,谢龄能通过它了解当下的局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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