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龄:“你就不怕他回去向兄长告状?”
萧峋早先便算过时间:“他兄长应当已经不在人世了。”此地先前的主人和他的兄长都不属于天赋异禀的那一类,一身修为全靠漫漫时光积攒而成。这类修士, 如果寿元到头还不曾突破, 便只能轮回转世了。
却听谢龄语气幽幽:“你对这里的人和事了解得倒是不少。”
萧峋:“……”
当真是说多破绽多。萧峋摸了下鼻子, 用额头蹭了下谢龄肩膀, 瓮声瓮气说道:“若以后有机会,我会一一向你解释的。”
谢龄:“哦。”
又说:“我原以为,你和谢风掠一道杀了吴芳年, 主要是因为运气。现在看来, 恐怕有几分实力在里面。”
谢龄声线平平, 语调平平,言语间瞥了眼萧峋,目光也平平。萧峋心道自己被谢龄在意上了——在他最不愿被谢龄在意的地方上。
“唔……”萧峋含混应了声,但迟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你不愿说,我自然不会强求。”谢龄见这人一副勉强的模样,出言说道。
“越境杀人——越一个大境界——对我来说并非难事。”萧峋斟酌着词句,“不过能杀吴芳年,主要还是因为你将他打伤了,而他又不将我放在眼里,轻了敌;再加上谢风掠也有出手。”
说辞和谢龄在秘境里听得的那套没有太大不同。谢龄丢了句“是吗”给萧峋,不再同他说话。
这山洞起初狭窄,仅能容两人并行,走了一段距离之后,豁然开朗,有缓坡溪流相映,树深花密,鸟飞兔走,野趣盎然。灵气浓郁程度更是陡然上升,较之洞外浓上数倍,当真是一块福地。
“开始修行吧。”谢龄对身侧的人道,言罢走上缓坡,寻了个好坐之处,敛衣落座。
萧峋对谢龄的冷淡甚是无奈,又觉得他的这点小心思很可爱。萧峋在心中又叹又笑,走去谢龄对面坐下。
谢龄面无表情换去另一处。
萧峋紧随而至。
谢龄又换,萧峋依然跟在身后。
如是三次,萧峋抢在谢龄之前动身,让这人一转身,便险险撞到他身上。谢龄的眉梢可见地挑起来。这之后,他后退一步,拂衣坐下。
罢,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人人都有难言之隐,方才的行为也是真够幼稚的。但想法归想法,他还是瞪了一眼萧峋,没好气道:“磨蹭什么,还不抓紧时间修炼?”
“你不生气了?”萧峋语气里带着讨好。
谢龄却觉得这话仿佛在提醒他刚才都有哪些举动,眼睛又是一瞪:“不修炼?”
“修修修!”萧峋忙不迭应下,往四面看了看,选了个位置坐好。
萧峋的修炼是纳天地灵气为己所有,巩固体内真元。谢龄亦这般修行了会儿,碍于身体缘故,见效甚慢,干脆起身去到某一开阔处。
他许久未曾锻体,如今有了机会,自然该抓住。因了萧峋在附近,他临时修改热身项目,打了一套太极拳,然后开始练掌。
炼体境界突破至第二层后,谢龄掌势更加凶猛,分明是轻轻一扫,却令四下花草倾折。谢龄在心中嘟囔几句,看了眼自己掌心,换到一处只有石头的荒地去。
温故而知新,谢龄练得认真,一遍又一遍,不知时间流逝。还是萧峋来到附近,出声提醒道:“时间不早了,师父休息一会儿吧。”
谢龄这才停掌注意周围。他来时日光耀耀,眼下已是昏昏,不禁暗惊时间过得好快。
“师父这套掌法,是吴芳年说的大明王无相掌吧?”萧峋走到谢龄跟前问他,这话之后,换上一副感慨神情,“师父这里有一套青山书院想要的掌法,越九归师兄那儿也有一套青山书院想要的,真是巧。”
谢龄:“……”
谢龄反应速度极快,控制住表情,轻描淡写问:“也是青山书院失传多年?”
萧峋作若有所思状,点点头:“青山书院的人是这样说的。”
“看来青山书院失传的东西不少。”谢龄理了理衣袖,走向繁花盛放之处,语气依然淡,“若有机会,当见识见识。”
萧峋走在谢龄身后,眸底浮现出笑意。他自是故意逗谢龄的,却不曾料想这人不仅口齿伶俐,还有几分狡猾。
狡猾的谢龄。萧峋在心中念叨,揪住谢龄被风吹起的一绺发,提议说道:“师父,这溪里有鱼,晚上吃烤鱼如何?”
谢龄似乎没察觉这人的小动作,或者察觉了也懒得理会训斥,应了声:“好。”
“那我们一起去捉鱼?”萧峋又提议。
谢龄心说这有何难,来到溪畔,振袖一挥,炸了一片鱼到岸上来。他虽不会做饭,却懂鱼要现杀才好吃的道理,故而这一片鱼都活蹦乱跳,在黄昏的河岸闪烁粼光。
“师父,我不是想让你这样捉。”萧峋笑了一声,慢条斯理说道。
“嗯?”谢龄不明所以看向他。
“不用灵力。”萧峋把岸上的鱼都赶回水里,捞出一根鱼叉,蹬掉靴子走进溪流中。鱼群四散开,萧峋紧盯水底,约几个呼吸后,将鱼叉猛地插进水中,还对谢龄说:“你看,像我这样。”
谢龄瞧着他那样,想起了闰土叉猹。
萧峋稳稳叉中一条鱼,把鱼叉倒提起来,鱼在上面甩尾挣扎。他笑着邀请谢龄:“来试试?”
试试就试试。待萧峋将叉子上的鱼丢进桶里,谢龄接过鱼叉,脱鞋走进水中。
“师父,不可以用灵力哟。”萧峋叮嘱他。
谢龄觉得这是在小瞧他,连眼神都没给萧峋。
溪水冰凉,但于有修为傍身之人而言,则是凉爽。谢龄光脚踩在石头上,随游鱼而动,在水中划出一圈又一圈波纹。
萧峋目光不由自主追过去,见那些鱼遇了谢龄非但不逃,反而亲昵地去蹭他脚趾,生出不满来。可提议的人是他,便不好叫谢龄中途上岸。他闷闷不满了一会儿,干脆也走进水里,踢着脚一步一步走向谢龄,果不其然,鱼都给他吓跑了。
这次轮到谢龄不满:鱼都跑了,他叉什么?
“师父,溪里的鱼绝不会一直围着你不走,当它们看见你举起叉子,定然会躲。”萧峋说得一本正经。
所以你是来提前帮我适应叉鱼环境,我还得跟你说声谢谢?谢龄还是不给萧峋眼神,在溪水里一阵扫视,紧紧盯着其中一条鱼。
谢龄悄无声息靠近那条鱼,凝神屏息,高举鱼叉,但要落下时,却犹豫了。
就这样直接叉下去,真能叉中鱼?谢龄看看手里的鱼叉,又看看水里的鱼,很是不确定。
“师父,鱼是会跑的,别往它现在在的地方落叉。”萧峋在谢龄不远处说道。
“我知道。”谢龄面无表情,不就是预判?
萧峋又说:“下手得狠一些。”
谢龄:“……”
“你行你来。”谢龄扭头,作势要把鱼叉丢过去。
萧峋“哎”了一声,讨好地向谢龄拱拱手,比了个“请”。
谢龄这才转回去。他方才盯的那条鱼跑不见了,只好重新寻觅一条。这人对鱼的要求颇高,太小太瘦、太长太胖的都不要,必须肥瘦均匀、外形美观。
用目光一番搜寻,谢龄锁定两丈开外一条漂亮的草鱼。他轻手轻脚过去,趁那鱼静止不动了,举起鱼叉,对准鱼背。
只要速度够快,就不需要预判。谢龄注视着,在心中默数三声,往下落叉。
谢龄向前施力,确实不曾料想,竟让脚底的石头松动了,石头冷不丁往前一滑,带得谢龄往水里栽。
变故太突然,谢龄叉鱼送出的力道又猛,身形一时难稳,但他脑子转得快,危急之间想起自己是个身负武艺的修行者,可以直接踏进风中。萧峋在这时飞身而来,一手握住谢龄抓鱼叉的手,一手扶住谢龄的腰,挡在谢龄面前,用自己的身体帮他稳住身形。
刹那之间,游鱼惊走,水波四溢。谢龄站定,头一抬便对上萧峋的视线。他漆黑的眼眸轻轻弯起,笑容里还有点儿无奈,“哎,师父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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